将他扶起,交给姜蝉子身边还未离去的工堂弟子搀着。
“姜师叔,先前你问我,是伏雪的掌剑,还是衍派的掌剑……”李清夷提起七苦剑,眼睫下双目深如潭,亦坚如玉。
“这个答案我已追寻了七年,现下终于可以回答,清夷只是伏雪的掌剑,但清夷愿为伏雪,做衍派的掌剑。”
姜蝉子的神情柔和下来,似想拉他过来,手却停在半空,只虚虚地一招:“魔劫已了,只要你愿意留下,咱们大家就还同从前那般……”
弟子们都拥拥簇簇向山下走去,李清夷站着没动,一时身遭已孤无一人,凄风暗雨中,仿佛和众人间距离分外的远。闻言他只是笑了一笑,兀自转眼四顾,忽又快走两步,从地上挟起一个什么,问道:“阿雪,这个可以留给我吗?”
伏雪动弹不得,努力看清他掌心之物,竟赫然是自己从前系在发辫间的那枚铜钱,先前的战斗中不知何时又被削掉,中间还豁开一道断口,只怕不能再戴了。
“师兄……”伏雪瞳仁颤动,忽然挣扎起来,“你还要做什么,师兄!”
这时又一阵隆隆声从不远处传来,有弟子下意识仰头看天,却即刻发觉那并不是雷声却是从崖下碑林传来的。
魔刀留下的黑雾尚有丝缕并未散尽,还浅浅地弥漫在低空,此间却亦然如受感召,纷纷向碑林方向游去。
方才危急时无人在意,原来那石碑叫韩碧撞碎开裂,竟已把其下封存的先祖遗棺也暴露出来,五百年前的老棺材早已朽烂不堪,众弟子眼见黑气缕缕流入,无不惊声骇叫,瞠目欲裂所见如何能够令人置信,那是一具黑红的枯骨,竟正顶开朽木,从棺中歪歪扭扭地飘浮起来!
黑气缭绕,枯骨之上血肉寸寸增生,肌肉筋络攀着骨骼覆盖填充,几个弹指的功夫,已长成一条赤身披发的人形,在旋风举托的半空中缓缓扭动脖颈,向这方望来。
“祖、祖祖师爷……!?”
“不。他与那韩碧一样,肌骨血肉皆不过是以邪气捏造出的伪物……那是魔,难道是真正的……”
这时候众弟子近已全部撤出崖顶,走在最后的姜蝉子回身而望,口中喃喃之际,牙齿咬破嘴唇,竟骇至全然不能察觉。
“姜师叔,快带掌门师弟下山一避。”惶乱之中唯有李清夷面色未改,抬掌向他轻轻一推,只若寻常地说。
“要下雨了。”
话音才落,暴雨如洪,从裂云塌天中轰然坠下。
余下几人也匆匆向山下赶去,唯有伏雪不愿离开,拼命扭着身子死死盯住那方,雨河倾泻而下的前一秒,终于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头撞进李清夷望向他的目光里。
下一瞬间,那对视便被分隔一切的水帘所抹消,然而伏雪骤然屏住呼吸,宛若被凝固在一瞬永恒的时间里,雨的落下变得无比缓慢,李清夷的目光无比清楚,完整倒映在他眸中的模样是故梦,仿佛十余年睽阔,迄今方才重逢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