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刚毅的母神,只是个普通女人;另一方面,所有真实发生过
的、强烈而恒久的爱,不来自刻板的母神,偏就是来自于这样一个普通女人。每念及此,霍眉简直无法自拔。她独处时懒得想起程蕙琴,一见到这女人的面、触及她所散发出的气质,便要变本加厉地又争又抢。
唉,她怏怏地想,我对程蕙琴多么宽容。换成别人这样对我,我早不理她了。
她却不会想到程蕙琴费了多大功夫才说服自己不要用世俗的那套偏见去解读别人。作为袍哥的女儿,程蕙琴对娼妓和姨太太的形象有根深蒂固的认知;作为何家大太太,她知道霍眉本性不坏。
这场话剧演的稀巴烂,中学生演戏向来用力过猛;再加一点家国情怀的核心思想,在台上又跺脚又哭又叫的。演完了,好几个学生拿着募捐箱挨个走到观众面前,也幸亏观众都是家长(一般情况下这种演出吸引不到一个陌生人),箱子才不算空到尴尬。
程蕙琴捐了十块,霍眉捐了五块。程蕙琴见她看戏的时候直打哈欠,为了感谢她给摩根捧场,又塞了十块过来。
1937年11月12日,上海沦陷。
在香港学生的游行示威活动愈演愈烈的同时,大批难民涌向香港,还有学校、实验室、工厂的搬迁。街上乱成一锅粥,英国警察忙得脚不沾地,擦枪走火了好几次。
祥宁鞋局的销量也在大幅下降后,回温了一点点,并稳定下来。现在霍眉有近四万的负债未还,但存在银行的现金也不少。她再次联系上了詹纳斯,说自己实在是急用钱詹纳斯问:“又要抵押那条项链?你把三合会当银行呢?”
“唉,真是不好意思,但是你也看到祥宁这个状况了。”她道,“我原本计划再开分店,得选址在深圳、广东、武汉之类的城市,现在得改变计划,开在一个目前为止最安全的位置”
“西藏?甘肃?”
“那地方适合卖皮鞋吗?——成都。”
“可以是可以,但事不过三。下一次再要抵押这条项链,我大佬就不会还了。”詹纳斯想了想,感慨道,“过去还可以。彦哥在的时候,教我们放高利贷,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我换了个大佬,就不开展这业务了”
三万到手。霍眉联系了郝根发,让他把寄报纸的那个朋友推荐过来。郝根发一口回绝,说是他托他的姨妈,他姨妈托了邻居家的儿子,邻居家的儿子托了小学同学,关系辗转到这一层,这位小学同学只是个放牛的。
他亲自来了香港一趟,和霍眉约在一家馆子的包间里吃饭。
霍眉还是挺有人文关怀的,一张嘴先不提鞋店的事,先问:“沦陷区生活怎么样?”
“米、盐、油的价格上涨了数十倍不止,好不容易从城外进一批物资,他们先搜刮。我住在租界里还算好,出了租界,满街都是牵狗乱逛的鬼子。”郝根发皱了皱纤细而浅淡的眉,“可恨!”
“不然你住回香港。”
郝根发瞥她一眼,心想话说得好听,我要是真离开上海分店,你又不乐意了。“算了,家里人还在上海。我这次来一趟,得带东西回去,丝袜、茶叶,最重要的是药。”
“列个单子给我,我差人去买,总比你坐铛铛车一家一家地找要快。”
许下这么个小恩情,她才施施然进入主题,“成都那个店是非开不可的。但是我找不到像你这样靠谱的,又替我修店又替我选址要不推荐个人给我吧,你之前的同学什么的。”
“实在没有。成都不是临着你的老家吗,直接从祥宁镇叫几个人出来,保准不坑你。”
霍眉笑着摇了摇头。意识到郝根发大概帮不上忙了,便传唤上菜,吃完饭,便欲走了:“明早八点前,东西全送到九龙的鞋店里面。你到时候直接去取,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