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嘉陵公司是我父亲毕生的心血。托付给老爷,也是因为我几个妹妹嫁了人,那几个女婿都不是做生意的;三个弟弟不知去向。他们如果在的话,嘉陵公司有他们的一份。老爷怎么能私自就卖了呢?”程蕙琴继续说道,“但话又说回来,嘉陵当年在破产边缘,也是何家给救回来的……唉,我不情愿,但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108章 嘉陵公司霍眉压下焦躁,定了定神……
霍眉压下焦躁,定了定神,“待我回去仔细问问他,嘉陵是不一定要卖的。”有这么一句话的时间缓了缓,她又重新笑起来,“在巴青,嘉陵不仅是经营得好,还很得民心。”
“是么?”程蕙琴忧郁地笑了笑,“我离家太早了。但父亲过去是荣顺堂口的龙头大爷,经商前仗义游侠,经商后乐善好施,确实做过不少好事——这堂口可还在?”
“在的。”
“嘉陵酒店背后有个小土坡,上面栽了银杏树,还有一个秋千,是我和弟妹们一起搭的。那银杏树可还在?”
“秋千都在的。巴青是个小地方,不太变化。”
“是不太变化,人也不变化。初次见你,就觉得你像我一个妹妹,皮肤白、短圆脸。过了这么多年,原来我的乡亲妹子还是长这副水润润的模样。”
霍眉伸出一只手抚了抚脸,袖子滑到肘部,腕上帝王绿翡翠镯子便露出来,在日光的辉映下显现出凝重的湖绿;却无四散的光晕,只被禁锢在镯环中,静静地流转着。
这是程蕙琴的陪嫁品之一,今年她过生日,说什么也要送给她。她一身珠光宝气、花枝招展的典型姨太太打扮,唯这镯子雅贵,箍住了一个浅浮之人的郑重其事的灵魂。
“摩根倒像个十足的香港小姐了。”
程蕙琴用泪眼凝视着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见绿的白的在闪,好似夏雨时节潋滟一片的河流。“她就是了。她是我生的,有时候,我又觉得她对我来说,是全然的异乡人…唉,我讲不好,你大概听不明白。”
积在眼里的泪水掉下来,涣散的光点瞬间聚拢、归位,在咫尺处,归为霍眉的脸,像香炉里一团袅袅的烟气,迷梦似的白。程蕙琴恍然觉得,何炳翀这样软弱动摇的男人定然是要爱她的。就连女人也要爱她呢,你本来好好的,到了她面前,就忍不住剖心坼肝。这些不堪的猩红脏器,好像错过了她,就再无人会用目光爱抚,看它们如何在寒凉的体外嘶嘶冒着白气、搏动、发烫。
霍眉倾身低声道,你说什么我都听得明白。她将“什么”咬得很重。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她苦笑道:“我也是当姐姐的。”
程蕙琴心里好似遭了重锤,轰然之间,一片明朗。曾听何炳翀说过,霍眉也有个忘恩负义、远走他乡不回来的弟弟,而她是个本分人,也因为弟弟们的事无端受了牵连,甚至牵连到了何家,叫她很是愧疚。鸠车竹马、巴蜀风土难与家人说起也就罢了,这个话题甚至是大家刻意避免提及的,只堵不疏,梗在她喉头数十年多;现在因为霍眉的到来,有了出口。
你说什么我都明白。我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明白。
两人对弟弟的情感其实不同,霍眉知道,不过无所谓,能把程蕙琴绕进来就好。
晚上洗澡的时候,霍眉非常高兴,甚至哼起了歌。她是那么擅长把人最柔软的部位勾出来,还让对方误以为是自己心甘情愿吐出来的,男女通用,屡试不爽。再勾程蕙琴几次,程蕙琴必然会把她视作自己人,那她就不止是有个按照嫁入何家的次序来排辈分的“姐姐”了。
她会有一个新妈妈。
那翡翠镯子就连洗澡也不摘,水珠打在上面,化为无数细沫,四溅开来。
洗完澡,身体乳护手霜面霜发膜全部涂好,又抢在何炳翀进来前穿上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