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手臂。
席玉麟心里要爽死了,走过一段路,一低头,又看到她那种玩味的笑容。他立刻撒开她的手,“你来干嘛?”
“我和你一起去见钟擎嘛,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直接做你的工作就行。你上次当真说了我在家里等你?”
“是。”
她眯着眼睛打量他,若有所思,“他会认为我是你婆娘的。”不知是想表达钟擎必然不会拦她在外面这个意思,还是在审判他的措辞。席玉麟沉默地指了指街角的一辆车,不答她的话。
私家车最后还是停在清秋路,除了范章骅这个军官,但凡她认识的有钱人都住这里。钟擎准备了一个专门的房间给席玉麟录音,录像带、录音机都调试好了,为了避免杂音,只能他一个人进去、将门锁上。钟擎无事可干,只能与霍眉闲聊,刚邀请她在沙发上坐下,便刻薄地笑了一声:“你是席太太,还是别的什么人的太太?”
霍眉也笑容可掬:“钟老此言何意?”
他指了指她的珍珠项链,“你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
她心想首饰不都是工匠打造的,名匠所出还能吹一吹,怎么还有牌子?摇了摇头。钟擎又刻薄地笑了一声:“卡地亚的。”
哟,洋牌子。她听着便觉得很厉害,试探着问道:“估计得大几百吧?”
“普通的项链几千。你这条是私人订制的,至少十万。”钟擎凑近摸了摸,对于美的事物,他都有非凡的研究,“全四川都凑不出几位舍得送这种首饰的丈夫,你倒是有本事。”
端正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似被镁粉拓在胶片上似的,显得错愕、苍白、单薄。
十万十万是多少?生活在这世上,她用不到这么大的数字。乡民们感慨一个人的牛很多,会说:几十头牛!感慨一个人的地很多,会说:几百亩!感慨一家的收成很好,会说:几千斤!万是多少?如果她能学写字的话,万这么简单的字,在识字书的第一页就会出现,可她不能学,她也用不到。
她还弄不清楚进制,从一数到一百还可以,再往后就是两百、三百,数到九百卡壳一下,数十百、十一百如果她能学算术的话,老师会在第二节课就教进制,可是她不能学,她也用不到。某次振良听到,反问:“那千是什么?”
千比百大,这个她知道,于是努力往后数,数到一百百还没到千。再往后,真就不会数了。振良很有当老师的天赋,解释起问题,别人一听便懂:“我们用勺子盛水,盛了十勺,正好填满一个杯子。你跟别人说我喝了十勺水就太费事了,对不对?你会说我喝了一杯水。十杯水填满一个盆,这个盆就是‘百’;十盆填满一缸,这个缸就是‘千’;十缸填满一条渠,这个渠就是‘万’。但是渠和江的差别太大了,必须要一万条渠才能填满一条江,江就是‘亿’。”
“再大呢?十亿,百亿,千亿,万亿,再之后呢?”
“那就用科学计数法了,还跟小数有关,解释起来很麻烦,你听不听?”
霍眉怕耽误他功课,连忙说不听了,但自此水开始在她的脑海里流动。无聊时数竹子,杯子啊盆啊就在心里倒来倒去,时间一长,锻炼出来超强的心算能力。振良就会心算,他没时间做这种无聊的练习,他天生就好,并且在某次霍眉超不经意显摆出来后,以为她和他一样是天生就好。她费了很大劲儿才让这个天才弟弟把自己当一回事,不能说真话。
事实上,有什么必要呢?漫山遍野的竹子和她没有关系,农民靠土地过活,家里只有一头牛,三亩地,算起来简单的很。她和科学的方法没关系,她不知道什么是科学;她和江没有关系,她不会过江离开祥宁镇。她的生命会在布满茶垢的杯勺里来回倾倒、逐渐损耗,最后一滴不剩的。
十万是个很伟大的数字,何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