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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连连点头道:“我生你时废了多少功夫,半条命都没啦!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你的小名‘烟儿’还是我给你起的!”

素非烟道:“胡说,你根本没见过我!你……你……你为甚么是这个样子?”

她说着,后知后觉眼眶一酸,到底还是个孩子,面对胸腔中涌动的情绪只觉无措又依赖,脱口便继续道:“你为甚么做这样的事?总是、总是做这样的事?我从未想过……你为甚么来当我的妈?”

那疯女人果然是疯子,见她流泪,反而嘻嘻笑了起来,刮着脸颊向她扬声道:“丢丢丢,臊臊臊,大姑娘还掉金珍珠啦!”

瞧,难道她还当我是女儿吗?

素非烟气噎,紧接而来地便是长久的无奈。她想到当日在挽月楼同她的见面——哪怕她至今也拒绝深思动身去找她的原因,想到那个一度令她身体僵硬的拥抱,便不得不揣测其实是趁了她当日心情快意的东风,而这东风也是因她的痛苦沉闷而起。

她就是个疯子。

素非烟下了定论,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她思量着该如何在父亲素明舟那里斡旋,只要解药找不到,疯子便总该有一线生机。她要说服父亲,请个好大夫将她治好。

不过是短短的几次接触,素非烟已然改了主意。她决心要将这个疯子母亲治好。怎么着她也该有一个母亲的。从前她竟从未想过这样的事,这便是人在一开始没有母亲的坏处了,总以为仅靠自己就够了,又总认为仅靠自己是绝不够的。

转变的原因或许仅仅是她想对她生气,抑或是想讨她的原谅。无论如何这一切都须等她好了,等她彻彻底底地好起来才行。

素非烟心中思绪万千,一时兴奋,一时愁闷,陡然便被后方传来的呼唤声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才见那疯女人竟扒着那用于禁锢的栏杆又在呼喊。

“烟儿,女儿!”她喊道,“你以后别做我的女儿了!”

素非烟愣了一下,便见这一向举止疯癫的疯子母亲脸上竟浮现出某种冷静而动人的悲哀,随后便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我没时间啦,怎么好瞧你长大呢?”

素非烟转身边走,只当这又是一次疯话,实在不会想到她竟会有法子逃出囚禁,随后又燃起了浩浩荡荡的一场大火。从挽月楼起,趁着风势正好便接连烧着了大半个素家庄。素非烟是半夜被仆人抱出了庭院,才不致被浓烟呛到。

素明舟站在外围叱骂。她兴许听到了,又兴许没有。疯女人站在火势正中,周身却透露出某种大功告成的松弛感。素非烟扒着仆人的肩膀,直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妈,我那时真瞧不起你的,”素非烟淡然出声道,“挣了一辈子,为甚么还是个死?我父亲重建一个素家庄总费不了多少功夫,连他的儿子如今都有了大造化。只要活着,便总有转机。可你呢,你甚么也改不了啦,如今又有几个人能记得你?”

幽暗沉寂的房屋中,几缕燃香已经燃至尽头。素非烟的视线虚虚落在那桌前的灵位之上,低声道:“他们说你是不得丈夫宠爱才疯的,也有人说你是因为生不出儿子才渐渐神志失常。可我甚么也不清楚,我甚么也不能帮你,你怨我么?”

顿了下,她缓缓笑了,继续道:“可我怨你。我立过誓,此生绝不如你一般。遑论是丈夫还是旁的,决不能乱我半分心智。我要的远比你更多,可为甚么我总以为你在前路等我?”

“……妈,我果真是在怕么?”

这话沉沉坠地,素非烟的心跳似乎也在此刻停顿。她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将其中得意或者不值得得意的事情都重新拿在眼下梳理。她自认为从未出过过大的纰漏,无论是取得素明舟的信任,还是得到葛登这个情人,她洞悉了这个社会所运行的规则并因此谋定后动,她是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