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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告诉他们——这是乌特特勤的命令。”

残阳似血, 玉河潺潺。天地苍茫,绵延不绝的胡杨林间,只有一座小庙傲然矗立, 晚风吹过屋角的铃铛时, 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哥舒亶一路飞马,来到此地时,也忍不住放缓了马蹄。林间,洛北的坐骑正在悠闲吃草,被来人马蹄扬起的风尘激得打了个响鼻, 又自顾自地低下头去。

“洛将军。城里找你都找疯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洛北站在大殿之中,静静地与高立在神龛中的塑像对望, 两旁壁画浓墨重彩,描绘的是乌特特勤定契丹,放奴隶的传奇故事。

哥舒亶兴冲冲地闯进来, 见他神情专注而虔诚, 心情稍安,口中已经忍不住开起了玩笑:“我记得你一向不信鬼神,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洛北笑了一声,转身带头向外走去:“我不是来拜神的。此地僻静, 不会有人打扰,正适宜我想一些事情。”

“说真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也给我交个底?”哥舒亶见他神情坦荡冷静一如往常,率先沉不住气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要是把于阗军都带走, 也没人敢说你什么。现在缺少了你亲自带出来的这支军队,你打算拿什么去打仗?”

洛北没有立刻答他的话,只是转身回望。夕阳金色的余晖落在塑像的身上,擦亮了他身上绿色的外袍——

在这里居住的汉人们没有见过乌特特勤的样子,他们按照想象中的突厥贵胄模样,混上佛道两教的神仙色彩为乌特特勤塑像,留下一个身着绿绫袍,披发索辫,头戴金冠,手拿长弓的少年。

洛北遥望着“他”,就像望着多年前那个本应葬身黄沙之中的自己。

曾几何时,他真的以为乌特特勤就应该身殁在黑沙暴中,从此再不出现。但从凉州到长安,再从长安到鸣沙……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这里。

半晌之后,他终于转过身来,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从怀里拿出一封封漆了的信件:

“西域不止安西一支兵马,北庭都护阿史那献将军那里不是还有数万军队吗?你拿我的书信去,请他从中抽调出两千骑兵给我,也就够解安西之围了。”

“北庭都护阿史那献将军?”哥舒亶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听迁移到北庭的族人说过,如今北庭牛羊丰茂,安居乐业,多半是他治理有方……但,没有朝廷的军令,他肯借兵?”

洛北轻轻一笑:“我想凭我和阿史那献将军的关系,他是不会不借的。”

哥舒亶与他相识多年,从未听过他说自己和阿史那献这位西突厥可汗有什么关系。此刻听他提起阿史那献,语气自然熟稔,已经有些惊讶,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被洛北打断了:

“不过,北庭局势复杂,要是他真的被诸事缠身,无暇西顾的话……”洛北另从袖中摸出一封洒金黑底的信封,信封上的封漆是一只傲然飞扬的雄鹰,“你就带着此信,去找他麾下的胡禄屋部、鼠尼失部和弓月部三部首领,征召他们的部族为我出征。告诉他们——”

“这是乌特特勤的命令。”

他的最后一句话用的是突厥话。哥舒亶一时瞪大了眼睛,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他几度张口,才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说什么?!”

“我说,”洛北沉声用突厥语又说了一遍,“我就是阿史那乌特。”

“不,这怎么可能呢?你……长得也不像突厥人啊。“

洛北哈哈一笑,把头上束发的玉簪拆了下来,长发下垂,他伸手稍作梳理,让它们如塑像那般披在脑后:“现在呢?”

“我不能相信……”哥舒亶想分辨什么,但过往那古怪的一幕幕又在他脑中上演,走马灯般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