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到晚上,噼里啪啦地炸开一片热闹,棉花糖哪见过这种仗势,躲在床底下不肯出来,陈安楠也被鞭炮的炸响吵得睡不着,早早就从被窝里爬出来了。
除旧迎新的日子,串门的人多,小院门口磕了一地的花生瓜子壳,混在鞭炮纸屑里。
陆文渊吃完早饭,叫上陈安楠一起去给爸爸妈妈上个坟。
小崽过完年就十八了,理应去看看的。
陈安楠父母的坟头还立在家后的田野上,石碑上的颜色在四季的洗刷里褪去了原先的颜色,连土丘都变成了小小一个。
其实近几年,大部分人已经会把离世的亲人专门葬在墓园里了,选个风水好的墓穴,也好慰藉活着的人,田野里的碑每年都在减少。
只有这两块石碑每年都会随着麦子的成熟而被淹没在一片金黄里,等到了时间再显露出乌突突的模样来。
“崽今年十八了,成年了,我带他走的那会儿,还是个小不点,一眨眼就这么大了,是不是很神奇?”陆文渊用毛笔一笔笔把碑上的名字描黑,显摆似的说,“楠楠现在可厉害了,咱们家那么大的柜儿,里头满满当当的全是他拿的奖,摆都摆不下。”
时间如同在指缝里流逝的沙,一晃眼,就过去了十四年。
十四年,再好的日子,也很长了。
陆文渊得意的冲石碑扬扬下巴:“你俩这儿子让我养的不错吧?”
说完,他又改口道:“不对,现在这是我儿子了。我养了这么多年,可不得叫我占占便宜。”
他说着侧了个身,让陆清远和陈安楠一块漏出来:“你看,这是我们家大崽,这是我们家小崽,都出息着呢,你俩好好的不用担心,等今年高考结束,我给他俩一块儿送北京去上学。”
陆文渊把纸钱丢进火堆里:“到时候,我给你俩也收拾出来,老呆这一个地方也该闷了吧,咱换个地方在那边好好过日子。”
说完,他朝陈安楠招招手:“来,小崽,陪爸爸妈妈说点话。”
陈安楠依言,一边烧纸,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了点话,他把自己的生活零零落落的说给碑听,都是些高兴地事,他说叔叔对他很好,说自己要和哥哥一起去考去北京,还说以后也想要像偶像那样出专辑,因为姨姨说他很有天赋。
冬天的风吸进肺腑里是冷的,陈安楠说得嘴巴都有点发僵。
“老陈,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是你和叔叔是至交,肯定也是个很好的爸爸,我永远像爱妈妈一样爱你。”
话落,陈安楠将最后一沓纸钱丢进了火里。
火光沿着纸的边缘飞速蚕食,风撩起火苗,映红了他的脸。
空旷的田野上,烧秸秆的味道循着风远去,带走一片灰烬。
灰烬在一方小院前飘下,毛毛狗汪汪叫着,和别家的狗神气地在土道上来回跑。
大年三十,大圆桌上的碗筷还没收拾,静静炸开一团热闹。
陆文渊和叔婶他们坐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陆清远抱着棉花糖,听主持人四平八稳的声音,偶然回头时,突然发现陈安楠不在。
陈安楠这会儿正坐在屋顶的平台上,仰头看夜空。
视线的不远处,有人家在放烟花,一簇又一簇的彩花冲上云霄,再散开,将漆黑的天空照得格外绚烂。
村里的小年夜实在是热闹,家家户户都被包裹在一片喧嚣之中,空气里沉浮着硝石刺鼻的味道,道路上没人收拾,点点碎红被往来行人踩进土壤里,脏兮兮的。
陈安楠两手撑在身后,双腿悬在空中,微微晃着。
身后忽然有动静响起,他没回头,因为他知道是谁。
影子慢慢靠过来。陆清远把晾的菜干弄到一边去,和陈安楠并排坐在平台的边缘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