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谁?”
这话原本存了挑拨之意,黎珀却不以为意,甚至连个眼神儿
都没往他那边看,只随意地掏了掏耳朵。
“你自己呗,还能有谁?”
周皓卿的话他不是听不懂,可他对皇位无甚兴趣。
他的自由是母妃自毁名声替他挣来的,谁也夺不走。
一旁的唐璎低垂着头,兀自盘算着眼前这番乱局。电光火石间,忽而眸光一闪,猛然想起齐夫人之前的话,抬头问周皓卿——
“齐大人七七那日,齐府门口的那壶杏花酿可是老师摆的?以及……”
她舔了舔唇,凝眉续道:“你的老师究竟是谁?”
依照齐夫人所述,每月月中,齐向安与周皓卿、傅君三人皆会在议事堂举行密谈。而簪花宴,也就是七月廿前后,齐葛氏曾目睹过那位被他丈夫称作“老师”的人去过齐府。
根据之前的推测,“老师”此人或于齐向安有大恩,却不一定见过周皓卿和傅君二人。更何况据她所查,除私塾的启蒙老师外,周皓卿从未拜入过任何人门下,就连武学的夫子,也是几月一换,明面儿上的老师自是没有的。
然而,就在一个时辰前,她以“有人去齐府祭奠”为饵诈了周皓卿一番,从周皓卿当时的神情来看,无论是利是害,他与那送酒之人关系匪浅。
唐璎在赌,她赌周皓卿认得那位“老师”。
果然,听到“老师”二字,周皓卿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精彩。
熹光中,男子的瞳孔略显狰狞,却又透着某种汹涌的狠意,隐在晨光之下,自成一翳。
“是,齐大人七七那日,老师的确去齐府送过酒,至于我的老师是谁……”
周皓卿冷笑一声,满脸不屑,“告诉你又如何,能给我一个留全尸的机会么?”
他忽然大笑几声,复又仰面看向一旁的君王,沉寒的鹰眸中蓄满了贪婪,“当然,圣上若能许我宰辅之位,某尚可考虑一二。”
说罢也不等黎靖北回答,身子就势往前一倾,将他的脖子压到了那把竖插在薛四肋间的绣春刀上,上下滑动片刻,任由锋利的刀刃刺破自己的喉管,染上自己的鲜血。
“你——”
“逆贼!”
孙少衡和裴序阻止不及,如注的鲜血从男人的喉间喷涌而出,流到南阳宫外殿的丹陛上,一路蜿蜒向下,将光洁的汉白玉阶刷得殷红。
周皓卿无力地瘫倒在地,不顾喉间飞溅的血,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握住了刺破自己喉管的绣春刀,眸中闪过不舍。
锦衣卫,飞鱼服,绣春刀……这是他官途的至高点,却也是他人生的终点。
真可惜,他原以为自己今夜过后还能走得更远,如今看来,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匕首、鸩酒、白绫,古来君王对罪臣的制裁不过这老三样儿,与其引颈受戮,不若让这把伴了他数十年的老友结束自己的生命。
孙少衡,裴序,甚至那个郭杰!曾几何时,他们哪个不是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蝼蚁,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来审判他?!
他是天生要当宰辅的人,绝不容许自己死在那些庸吏手里!!
松枝摆动,送走了冬日里最后一缕烈风。狂风袭卷过后,地上的一切生命都将变得僵冷。
短短几息后,那人已经彻底没有了呼吸。
然而,这一切却并未结束。
金乌初升时,张己跑了过来,他步履矫捷,头上却挂满了汗,两条疾走的腿被晨光拉得斜长。
张己素来镇定,唐璎从未见过他如此慌张的一面,不由心里一咯噔。
她尚未来得及问清来意,却听他道——
“陛下!冯夫人……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