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一夜,孟夫人乘月色到了乐游院。
宫中的女官们半月前已经入住侯府,依着帝后大婚的典仪,为皇后娘娘讲授受册、谒庙的礼仪规矩。
乐游院外的宫廷护卫添了一倍,宣平侯夫人乃皇后娘娘生母,女官见过礼后不曾阻拦。
“夫人请。”
寝屋中点着明亮烛火,桌案上摆着侯府给顾宁熙的嫁妆单子。
举凡嫁入宫中的女子,妆奁都有定例。宣平侯府一丝不苟为顾宁熙操持,只恨不能多添几成。
“母亲。”
顾宁熙扶住了要行礼的母亲,示意屋中侍女退下。
女儿出嫁在即,孟夫人心头百感交集。
熙儿要去的是这京都中人人羡艳的所在,孟夫人为人母,却不能不为女儿担忧。
烛光下她看着出落得明丽窈窕的女儿,不知不觉想起她小时候可爱聪敏的模样。就好似只是一眨眼,她的熙儿已然到了成婚的年岁。
“还记得你刚出生时,那名云游的道士给你的批语。他说你命格极为贵重,只是前世姻缘抱憾,今生姻缘恐也坎坷。”
孟夫人这几日忍不住去想,熙儿既然嫁入宫中为后,那么道士的话语就应验了一半。
“母亲,命格是可改的。”顾宁熙握了孟夫人的手,“成婚前孩儿与陛下在崇圣寺求过签,大师说只要用心经营,孩儿会心想事成的。”
顾宁熙知道如何令母亲安心。道士的批语已过去了二十年,孟夫人也相信崇圣寺的大师。
母女二人说了一番体己话。尽管是嫁入宫城,但顾宁熙若是惦念母亲,母女二人可时常相见。
孟夫人以帕拭了拭眼角:“明日清晨便要梳妆,你今夜早些睡吧。”
她此行另有目的,孟夫人从袖中取出两本册子,飞快地塞入顾宁熙枕下。
“大婚夜前好生学一学,别什么都不明白。”
她怕女儿羞涩,交代完这最后一件事,很快起身出了寝屋。
顾宁熙吩咐侍女送了母亲,回到卧房后看着枕下露出的书册一角,将其取出。
她沐浴过换了寝衣,靠于枕上闲闲翻看着打发辰光。
这两本避火图画得中规中矩,式样都是寻常。
醒来后的顾宁熙越发郁闷,朝堂上那桩下毒的案子还没有思绪,梦中又给她出了个难题。
所谓立功自保,那么举告她的人在朝中应当有一定的身份,且并非昭王府之人。
不过依梦中景象,应当是直到宫变后,朝局尘埃落定,昭王殿下方知晓她的身份。
眼下暂且不必着急。
原本今日既定有朝会,但淮王殿下中毒一案尚未理出头绪,昭王府还牵涉其中,陛下已下旨取消了早朝,文武百官自行去值房便可。
甫一踏入六部,又是一道消息在顾宁熙耳边炸响。
朝中有人上本参奏,东宫私扩府兵,达两千人之众。
顾宁熙吃了一惊,按制东宫兵马不能超过一千二百人,亲王府是八百。当然,各府府兵私下里免不了有些逾制。顾宁熙在东宫这几年,从来没有想过东宫卫队竟然能扩充一倍。
何主事压低声音:“听说一清早,太子殿下已经免冠跪在太极殿外请罪了。”
后半句话他不敢提,但顾宁熙明白他言下之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看上去很像是昭王府的反击。
接连两桩大案,事涉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位皇子。满朝文武难免揣测纷纷,陛下究竟要如何决断。
北风呼号,冬日里的阳光照着,仍抵不过瑟瑟寒意。
太极殿中,奉茶的李暨踟蹰再三,忍不住劝了一句:“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在外跪了两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