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动作行云流水。
司机哼着慢奏的《黑街》*,开玩笑说:“追上前面的奔驰?”
叶绍瑶说:“追上落日。”
“得嘞,您就擎好儿吧。”逼仄的慢车道轱辘挨着轱辘,司机扣下空车牌,在绿灯下疾驰。
要不怎么说还是花钱好使,叶绍瑶扒这车窗看了一路,像花车游行似的,骑车下班的人们投来目光,似乎也在说,买辆车就好了。
“哎哟,首都的车况已经糟糕透了。我们公司的小道消息,不出几年,等汽车也走不动道了,上面就该在限车令上加码咯。”
好景不长,越往西单那片走,飙车的办法越不好使,宽宽窄窄的车道堵一块去了。
“太阳已经被楼房遮没影了。”季林越说。
这里已经离天安门广场极近,按规定不能修建高楼,视野还算宽阔,但已经看不见那轮太阳。
“叔,还有多远?”
“没两公里。”
“季林越,咱俩跑过去。”
“你的腿能行吗?”
怎么,看不起伤病员啊。
叶绍瑶咂嘴:“你昨天比赛的时候,我还大跑了五公里呢。”
今天短短两公里,根本不是事儿。
车多碍辙,船多擦边,一定要体会过堵车盛况后才能明白,双脚是最朴实的出行方式,但一定不是最没用的。
他们到达望山公园的时候,太阳只是更倾斜了一个度而已。
见有游客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张望,保安立即围了过来:“买票了没?”
听司机师傅说,望山公园需要购票才能入内,但他们是学生,不需要担心这件事。
叶绍瑶庆幸,还好随身携带了平时毫无用处的学生证。
但季林越就没这么幸运了,保安拦在他跟前,仰着头对视。
“叔,我们是学生。”叶绍瑶举着学生证说。
“你也是学生?”保安上下打量了季林越好几遍。
眼前的男生已经快长成一米八的高个。
“他是我弟,”叶绍瑶抓住他的衣摆,“快展示你的换声期。”
季林越的声音很好听,像淌过脚踝的溪水般清润,又夹杂着换声期末尾的青涩。
“快呀。”叶绍瑶催促,一句话就可以证明身份的事,红什么耳朵。
又过了几秒,季林越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磕磕巴巴说:“我是她弟弟。”
现在的孩子们营养真好,保安撤回脚步,没为难人。
望山不高,站在铺满石阶的山脚下,叶绍瑶能一眼望到山顶的观景台,但爬起来还挺费脚。
结痂的伤口又抓紧了神经,痛斥她不长记性。
这谁能预见呢?她在出门前就没想过自己会有额外的运动量,穿的还是挤脚的帆布鞋。
图漂亮。
季林越放慢脚步跟在旁边,走几步就鼓励一句“不远了”。
头顶的绿荫遮蔽了天空,金色的霞光已经从天际完全释放,穿过树干,一格一格落在他们的身上。
七月底的阳光是很温暖的,即便是夕阳晚照。
他们说的话不假,站在望山公园的顶端,真的可以将故宫尽收眼底,游客如同渺小的蚂蚁在博物院前穿行,金灿灿的庑殿顶仿佛触手可及。
“季林越,你的手机呢?”她说,“快拍照呀。”
山顶有微风拂过,卷起女孩的裙袂和发尾,叶绍瑶的视线被凌乱的耳发切割,举目的光景模糊起来,像相机拍摄前的聚焦时刻。
为什么人类的眼睛不能拥有拍照的能力呢?
她眨眨眼,想把眼前晚霞映满天空的风光永远储存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