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正自持,端方雅正,是谢家最负盛名的后起之秀,是风华绝代的洛京第一翩翩公子。
整个谢氏将来的荣辱兴衰,都寄于他一身。
他怎么能亲口承认自己是断袖呢?
明明是春风暖融的夜晚,谢氏祠堂内外犹如冻上三尺寒冰,谢道清立在阶上,盯着鲜血淋漓跪在下首的侄儿,抿唇许久,未发一言。
早在上一次请了沈青来谢家旧宅,他就从谢珩半盏茶赶来的急切中看出了这一点心思。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人竟会疯魔至此,为了沈青,瞒天过海隐忍不发地查清了岳闻渊的案子,还如此雷霆凌厉,对谢氏和其他世家打压清理,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户部,已经不在世家掌控之内了。
关于谢珩所做这一切,他还只是揣测,可是他现在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坦然承认了,所有的揣测都变成了定论。
谢道清面上带了一点冷意的嘲讽,但还是保持着一个长辈的语重心长,提醒道:“瑾之,沈青可是有妇之夫。”
谢珩心底苦笑一声,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叔父,动刑吧。”
谢道清顿了一下,以为他知悔悟,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两位长辈继续动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亦不失君子风范。”
荆条一下一下钉入血肉的声音再次响起,谢道清转过身去,微微仰头看向供台前整齐排列的森然牌位。
百余年来,各大世家盘根错杂共同筑起的一道千里长堤,绝不能溃垮在长于自身的蚁穴上。
这次是尤为漫长的一百笞。
漫长到橫卧在高阔屋脊上的一轮弯月慢慢爬到了庭院中天;满院立着的谢氏门人脸色都渐渐发白;两位施刑的长辈有些力竭,挥动荆条的手臂越来越慢;谢道清仔仔细细将供台上所有牌位先人的名字都依次看了很多遍。
谢珩的那一身白衣早就染得鲜红破败,身上到处都是血肉模糊一片,他原本挺直的腰背一点一点佝偻下去,只靠着两手撑在自己膝上,强撑着不让这副身子倒了下去。
直到那一下一下用刑的声音彻底结束,牌位前的烛台燃得只剩半盏,庭中只听得见偶尔的寂寂风过的声音。
谢道清终于转过头去,盯着那个几乎从血水里捞出来却还顽强跪立不倒的身姿,缓声开口:“陈郡侯跟户部的事情,这次我就到此为止了,族中子弟务必以此为戒,不可有人蹈此覆辙。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陈郡侯府覆灭也就罢了,户部他自有办法重新掌控回世家手中。
他声音沉缓,听
着在场所有谢氏子弟都心中凛凛。
“叔父。”
还跪在地上的谢珩突然出声,一开口,先呕出一口的血。
他抬手随意擦拭两下:“叔父对我用此重刑,真的只是因为沈青,还是因为我的秉公断案?”
原本清润的声音喑哑得厉害,但缓缓抬起的那双眸子里,一片锐意清明。
谢道清神色淡淡:“你方才因为什么认罪,我就是因为什么对你用刑。”
谢珩唇角虚虚勾了勾:“没有沈青,这案子落在我手上,我也会一查到底,户部那些尸位素餐鱼肉百姓的官吏,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没有沈青,我做这些,叔父就没有罚我吗?”
他最开始受的那五十笞,可是因为整治了几个作恶多端的户部官员,恰好他们都姓谢罢了。
谢道清冷声应道:“没有所谓的假设,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因为沈青而起吗?”
“况且,你身上流淌的是谢氏血脉,你所受教诲是谢家家学,凡是都该以家族利益兴衰为第一。”
谢珩撑着自己这具血肉模糊的身体,艰难想了想,是因为她,也不算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