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如同那天晚上一样混乱的场景,升高的体温将满屋的酒精味道烘高到难以忽视,陆扬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安简意的腿,一边哭一边胡言乱语,混乱不清的音节字眼让他几乎听不清什么实在的内容,“不要走”三个字被他当成了断句的逗号使,安简意甩不开,最后索性放弃了抵抗,同他一起坐在了地上,任由酒鬼哭闹撒泼,最后睡倒在自己大腿上。
安简意意识到自己喜欢陆扬声,是在上课时教授提到吊桥效应的那个瞬间。一次又一次混迹声色犬马之中的相遇,一次又一次意料之外的碰面,陆扬声毫不扭捏地追逐着自己心上人的脚步,不客气地闯进安简意的世界,光晕斑斓在夜色之下收束,安简意才发现,原以为开得灿烂的花其实从未长出足够坚实的根系扎进生命的土地。
房间里静悄悄,一门之隔的另一间房间里的灯仍然还亮着,时不时传进的几句人声里混着温煜的声音。开着的窗户送进来一阵一阵的风,酒味被吹散,安简意在空气里嗅到两股相似味道正在静悄悄交融,因为夹杂了酒气变得更浓,同平时已经不太一样。
他靠着床边无事可做,只好同陆扬声一起闭上眼睛。无数的思绪翻涌浮动,变成三个字,一点一点在安简意心头第一次烙印出个浅淡的痕迹。
我,喜欢你。
事实上,那才是第一次他陆扬声的表白,心声无声,却对安简意来说意义重大。从那次以后开始,每一次同陆扬声的见面,交谈,甚至只是擦肩而过,都变成了一只沾着墨的笔,一点一点沿着那晚的痕迹描摹,直至如今的满溢。
从未期待过结果的事就这么轻飘飘的说出了口,明明前不久还在慎重的考虑,仔细的计划,但安简意看着面前说话的陆扬声,看着他有些呆滞又有些慌张的表情,感受着他呼吸的吞吐,观察着眼睛每一次无序的眨动,普通的动作每天都在重复,在这样一个寻常到每天都反复发生的瞬间,安简意不想再等了。
即使他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也止不住的期待。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因为方才那一瞬间而快速流动起来,紧张到几近于麻木的指尖完全处于下意识的收紧回扣。再近一点,那就已经是接吻的最佳位置,只需要再歪一歪头,将鼻尖错开,亲吻水到渠成,几乎不需要陆扬声做出任何的调整。
安简意希望一切都可以自然而然的继续,但在那之前他更希望自己的行为能得到对方的允许。他抬眼起来看向陆扬声,企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些许有关于自己表白这件事的回应,却意外的落空。
他看起来比自己预想中平静淡定了太多,甚至不如之前靠近的那会儿局促和不安。安简意弄不明白,微微皱起眉头,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追问,于是静静垂下眼睛,安静一瞬后,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回到正常的,礼貌的,朋友之间应当保持的尺寸。
“........没事,我理解。毕竟这么些时候你身边都只有我一个人,可能人在脆弱的时候就是容易对身边人产生一些错觉。”
“睡一觉就好了,我们就都当做没发生过。”
“错觉?”
安简意慢慢的眨了眨眼睛,看向陆扬声的眼神里有些疑惑,也有些难过:“你觉得,我对你说的话只是错觉吗?”
耳边聒噪的杂音一点点减淡直至快要消失,然后迅速卷土重来,安简意感受到一阵如同高处坠落般的失重感,心脏被卷进翻涌的漩涡,却又很快被收归原位,风雨平息。
良久的静默里,被时间和无数个瞬间推近的心之间悄无声息横隔出一道透明的屏障,随着分秒的流逝膨胀变宽,最后停止在一个尴尬的距离。边缘挤进柔软的血肉,落下一道鲜红又疼痛的痕迹。
从安简意开口反问的那一刻开始,陆扬声就意识到,这一次同前几回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