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同样回应了,谢定夷为中梁耗尽心血,是个注定要名垂千古的明君,所谓心机,所谓多疑,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而已。
他身为受过当朝政令裨益的百姓,身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臣子,身为谢定夷最亲密的枕边人,早就没办法剥离掉自己对她重重叠叠的感情,如要分离只能剜心。
“我总算知道平乐为什么会喜欢你了,”虞归璞许多年没和这么聪明的人打过交道了,眼底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说:“但在后宫中,太过聪明的人容易自伤。”
沈淙神情未变,道:“臣从来没说过臣会入后宫。”
虞归璞愣了一下,随即笑意更盛,饶有兴致地问:“你想一直这样?”
“不可以吗?”沈淙道:“臣知道陛下不会只有臣一个人——不过只要看不见,臣就可以装不知道,自然就不会自伤自苦。”
虞归璞没对他的想法做出什么评价,沉默两息。突然另外说起一件事,道:“今日是除夕,地方官员都要入宫参宴。”
沈淙道:“此事臣已知晓。”
虞归璞道:“西羌的那些将领们也要回来受封领赏——我记得里面有一个人似乎很得平乐宠爱,叫什么来着?”
他佯装思索,指尖在沈淙眼前虚虚一点,恍然道:“谢纫秋。”
他没错过沈淙听见这个名字后骤然一变的脸色,笑叹了口气,缓声道:“自欺欺人。”
———————————————————
夜宴开始前一个时辰,沈淙回到了近章宫,谢定夷依旧坐在窗榻处批奏折,但身边不仅多了一个碍眼的人,那人还正低头整理自己的凌乱的领口。
他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心口一颤,看着那个跪在榻边的高大身影,捏紧指尖走上前去。
谢定夷看见他回来,讶然道:“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
沈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道:“怕晚上回的时候遇到长姐。”
谢定夷道:“他还在澈园?”
沈淙知道她在问谁,便道:“已经出发回皇陵寺了。”
谢定夷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眼睛依旧落在案上,说:“罢了,都随他吧。”
纫秋比谢定夷还要高上一些,如今在她榻前一跪,直接将她身边的位置堵了个严严实实,沈淙迈步到她身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愿,正想开口,纫秋竟主动挪着膝盖往旁边退了几步。
他和沈淙在边关时打过照面,知道他是能进谢定夷私帐的身份,且看他周身气度,应该也是陛下宠爱的人,是以微微俯身似想行礼,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唤什么,茫然地看了一眼谢定夷。
然谢定夷却没给他们介绍,倚着榻,随手摸了摸纫秋的脸,道:“你先回吧,近日便好好休息,改日朕再唤你。”
得了这么一句轻飘飘的承诺,纫秋就仿佛如获至宝,俊俏的面容一下子舒展开来,贴着谢定夷的手蹭了蹭,说:“属下还想再去看看踏星。”
谢定夷笑了笑,道:“去吧。”
今日除夕,纫秋自知不可能被留下,更何况她身边又来了人,而他急着看踏星,很快就站起身,迈步出了内殿。
一旁默默听着的沈淙本来还觉得他是想借踏星的借口在谢定夷身边多留一会儿,可没想到他离去时脚步轻快,头也不回,好像真的只是去看马的,一时间疑窦丛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人要不是真单纯,那就只能是手段高深了。
他在心中兀自思索,收回视线,走到桌角拿起了搁置在旁的墨条。
谢定夷见他磨墨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含笑问:“怎么了?又生气了?”
沈淙一愣,继而低头看着砚台,低声道:“……我气性哪有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