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眼前的垂目郎君朱唇皓齿,风姿不似凡间人,仿若山中神仙现世,轩如朝霞举。
小童张大嘴巴,看得神思飘忽,目不转睛。
而郎君的视线略过了他,望向不远处书院的内室,侧耳凝神。
幽微琴声随风送至门口。
琴声古朴,所弹正是晦庵先生从《古冈遗谱》中选修编纂的《碧涧流泉》,与《月坡》《水清吟》同因先生而闻名。
这...
不会这么巧吧,先生琴曲,多为私下传阅,眼前这位郎君也能这么快就辨认出这首琴曲?
小童的目光由惊艳转为紧张。
辛三郎听着那琴声,默默片刻。
既然晦庵先生在,却又不愿见他,还不偏不倚特在此时奏此曲,想必是在向他表达不满了。
来时便已有猜测,却不想晦庵先生比他料想的还决绝。
倒也不影响。
父亲知隆兴府,是武宁县丞的顶头上司,要替虞小娘子拿回户籍、废止通缉令并不难。
他也是为防县丞急中出下计,保险起见,才护送虞小娘子来到南康军。
若说武宁县丞真会追杀到南康军?他并不这么认为。县丞不至于胆大到直与父亲顶上。
故而晦庵先生不见也无妨,只需在同甫叔父家稍等几日,待父亲处理好武宁事宜即可。
正斟酌如何与虞小娘子言明,她已转过来:“三郎君,那要不我们再等等?”
辛三郎沉默片刻。
据他猜测,对于晦庵先生的性格,等待是没有什么用的。
父亲曾在醉后拍着桌子大叫“朱熹就是性格太过迂腐,叫人受不了!”,辛三郎不好评价此言正误,但朱熹性格与辛弃疾、陈同甫等截然不同,这确实不假。
这种情形下,她其实越等,依晦庵先生的脾气,反会觉被逼迫,便会越恼,越不出来相见。
辛三郎尽量委婉道:“晦庵先生事忙,恐难立时回书院。你我可留下便条,约定下次拜访。”
“不不不。”
莲心神情坚毅地摇头。亏他还是古代人,难道不晓得那些程门立雪的典故么?越是大佬,越看重来访人的韧性。反正她在教科书上都是这样看的,只有经受住了品质考察的人,才是真能被古人认可的!
“我的品质,一定经得住考验!我们再等等吧!”
...如果现下告诉她,是晦庵先生不愿见她,她怕是会不舒服吧。
辛三郎默默舒了口气,道:“亦可。”
讲话时,他面色似乎比来时更加苍白了。
眉头微蹙间,虽有股不胜忧愁的病美人态,却到底不是健康之兆。
莲心关心道:“你无事吧?”实际上却并未多想。
说不定,辛三郎只是同时拥有了“肤白”和“貌美”两项属性呢?
美的品质都是成双成对出现,正如丑恶小人也是三两成群。
莲心并不觉得意外。
辛三郎低垂着头,颈侧略有汗。听见莲心的话,只略一摇头,未再言语。
...
最后当然还是没有等到。
直到天色擦黑,莲心才与辛三郎回家。
她心里没什么负担,虽不知这晦庵先生是谁,但能当南康军老大,想必是大人物,那派头自然大。
她只用将他当成一个大boss,每天固定时间刷刷就好了。
辛三郎回去后就回了房,一直没再出来。
莲心也不知去哪里找人玩,只好百无聊赖与女使翻花绳。
她还逗她:“昨日夜里你们都玩,我看着心里也怪痒痒的。你教教我,下回我夜里也和你们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