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站了好几个侍女,她没脸了,躲着不肯,小声催促:“你放我下来。”
“脸上都是眼泪,不擦干净了脸上要起皲的。”柯弈将她的脸转回来,“来,将脸擦了。”
她低垂着头,不敢抬眼,任由他擦了脸,又埋头躲。
“擦脸的膏子呢?”柯弈又朝侍女吩咐,接了香膏来,挖出一坨轻轻在她脸上抹匀,“好了,不许哭了。”
她不说话,只往他背后躲。
侍女退下,柯弈才拍拍她的背,笑着道:“现下知晓羞了?人都走了,头抬起来吧,脖子弯得不酸吗?”
她抬起头了,头发却也弄乱了。
柯弈给她拨弄整齐,又道:“天好,要不要起来走走?我看你有几日没摆弄外面的盆栽了,要去看看吗?我陪你一同。”
“修剪花枝而已,用不着你陪。”她跳下地,大步往外走。
柯弈还是跟在了她身后,给她拿着铲子和水壶,适时递上去:“喜欢摆弄花草?我看东园那边的花草生长得不错,你可以常去逛逛。”
“不用你说,我自己知晓。”她上辈子闲来无事时,大多是去东园那边打发时光的。
柯弈垂眸看着她:“你若喜欢,去与母亲说一声,往后让你来管理家中花草事宜。”
她抬头回视。
“自然,我只是建议而已,要不要还是你自己做决定。”
“嗯。”她继续摆弄花草,“我知晓了。”
天不错,暗得似乎都晚了些,吃罢晚膳没多久,她便开始催促柯弈去厢房。
柯弈不紧不慢起身,道:“你月事走了告诉我可好?”
“嗯,会跟你说的,你赶紧去。”
“好,我不去厢房,就在对面的书房里,若有什么事,让人叫我就是。”
“没什么事。”
柯弈隔着烛光看她一会儿,去了书房里。
烛灯吹了,房中暗沉沉的,寒风拍在窗子上,似乎是又下雪了。
鹅毛一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顷刻之间便将天地冻结,他独自一人行在冰封的路上,不停往前走,不停往前走,可他也不知晓自己是要去做什么。
那路似乎没有尽头,永远也走不完,忽然,在重重大雪之中,他瞧见路对面站着的人。
他想起了,他是要去见清沅。
清沅!他张口,不知为何突然失了声,发不出一丝音调来,他望着那个背影,只能往前追,可路越来越滑,他往前追一步就要被滑退两步,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
他扔了厚重的外衫,拼了命地往前跑,终于到了那道背影后。
清沅……他喃喃一声,缓缓伸出手,可指尖还未碰上,眼前的人却倏忽化成一缕白烟,从他手心中飘散而去。
他恍然惊醒,抹黑起身,一下撞在灯盏上,一下又撞在架子上,叮当咣啷,一把推开房门。
“郎君,发生何事了?”起居室守夜的侍女撑灯来看。
“夫人呢?”他急声询问。
侍女茫然道:“夫人在房中歇息呀。”
不,不,这只是一场梦,多少回他从梦中醒来,仓皇跑出书房的门,得到的回答只是沉默,清沅已经离世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冲进卧房的门,瞧着床边一盏小小的烛灯,烛灯下撑起身看来的眼眸,恍然顿住。
“你怎么了?”清沅也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柯弈隔着模糊的泪光看着她,缓缓朝她走去,骤然紧紧抱住她,抱得她几乎要喘不上气。
低沉隐忍的哭声在黑夜中蔓延,清沅愣住,要挣扎的手缓缓落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怎么了?”
“我和你一块儿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