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唯道了两个字。
陶慨久经风霜磨砺的脸上,神色并不因此感到凝重,反绽露了一丝笑容,笑中有些感喟,“多承你情,教授犬子武艺。往后他若不成器,还望将军看在今日我的情面上,多照应他。”
鬼面人道:“好。”
二人诺定而别。当夜,鬼面人率兵离去;翌日平明,官兵欲过山谷,为沂州军死死咬住不放。前日死尸未收,又被今日兵马踏起的黄沙覆盖,洛京的禁军、州府的厢军、北边的沂州军的尸体,层层堆垒,不分彼此地倒在了对方身畔。
陶慨咬牙苦守,与这数万官兵反复占领高处,以制山谷坳口,几度拉锯,硬生生绊了官兵的脚步十日,终因兵力悬殊,抵敌不过,一次在身先士卒的白刃战中,连人带马陷入枪尖之下,尖刃攒身,以死相殉。
失了主帅,残兵败将丧的丧、逃的逃,所剩十不存一。好在官兵急于追缴已去的宁德军,并不淹留,随即向西而去。沂州军残部艰难打扫战场,巡回陶慨的尸首,送回了江宁。
而江宁正守城苦战。二十万官兵中,后发之师将近半数自下游润州渡江,东面而来,与原本江面之上的官兵水陆并进,夹攻这一座石头坚城。宗契被迫留副将继续镇守江畔天堑,自己率兵死守东门,倚仗城高池深,昼夜退敌,几乎不曾从城墙之上离开。
城中危急若此,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无法为陶慨举办。殡葬之事,便全权压在了府署内宅的折柳身上。
折柳忙得抽不开身。她也想风光发葬了陶慨,却一时连做斋的僧道都找不齐。布坊缎庄十家之中,闭门七八,仅有的几家铺子,麻衣衰服早已不凑手,只因城中家家户户父兄亡故,发丧举哀,哭声遍于街巷。
权益从变,折柳只得亲自连夜裁了衰服,从府署里找来奴仆女使帮衬停灵,将大小殓并而为一,又教陶岳怎样举哀、怎样答对、怎样守灵。陶岳只管听着,仅仅二日,本就凸瘦的腮边愈发没了肉,脸色苍白,大大的眼肿胀起来,也不哭,听罢只道已会了。
折柳心疼他,手头却仍有一堆琐碎的事要办,忙得也几乎不曾阖眼,摸了摸他脑袋,叹了一声,又脚不沾地地忙着去寻做斋的僧道去了。
她午时去,至晚才两手空空地归来,与一同忙活的秾李商议:“此时节不比平常,哪还有什么僧道,便有也早被人请去了。咱们难道还能从人家家中拉扯来么?最次,寻个在家的居士,会念经便是了。”
正为难着,忽从人来报:“高僧回来了!”
宗契几乎紧随其后而来,沉重冷肃,尚带着从城墙上下来的浓浓的煞气,入了府署中堂的庭院,举目望见张挂的白幔,瞧见已布置好的灵堂,与灵堂内外妇人孩子红肿的双眼,才仿佛知觉了一般,收了几分对敌的杀伐之心,缓了缓面色。
“听闻你们寻僧道?”他也不知如何寒暄,开口便荐自己,“我便是。我来念经。”
折柳忙乱悲痛了两日,闻言好悬没笑出声来,可不敢教他煞神拧做菩萨,迟疑着道:“只是念经……”
“我念《往生咒》。”他道。
说罢,也不待人应肯,先去将一身染血的盔甲换了,换上了往日里常穿的一件灰布直裰。
他不像个僧人,谁也不敢找他做斋念经。众人口里称作“高僧”,却也并不怎么把这早开了杀戒的人看作佛前的弟子。连宗契自个儿也不自认做僧人。他心所想,即是此役一后,回五台山,告师还俗,携应怜做个红尘里的一对平常夫妇。
当夜,灵堂空空荡荡,守灵的有麻衣衰服的陶岳,木愣愣坐在木棺旁,仿佛望着前方,却什么也没望进眼里。
他耳边有宗契低低念诵亡人经咒的声音,一遍一遍,渡送结义的弟兄一程。
宗契师父平日里从不念佛。陶岳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