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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 烛泪落时 102714 字 1个月前

搁在一边,却从怀里取出张包裹的帕子,一层层揭开了,里头是一块早已冷凉的桃花饼,只是卖相不好,脆酥的饼层掉了零零碎碎一地。她却不当回事,淡淡道,“你这人好面子,我向来晓得。你若早把我杀了,不也就没这一桩祸事了。你可知道,我从你书房摸着那一张盆硝木炭的钱领时,其实本也没猜到,你是要拿来制火药的。”

死一般的寂静,王渡不可置信盯着她,目光像要把她剜出一个洞。

“是你……”他心血上涌,目眦欲裂。

李定娘点头,“是我,我给赵将军传的信。”

“贱。人!”他怒吼。

她却无动于衷,“怪了,你能与罗大王串通一气来劫掠我家、杀我父母,我便不能以牙还牙,送你一程?是你自己贪心,为着要当六殿下的舅兄,把个杀亲的仇人留在枕边。你递了刀,我怎能枉费你好意?”

见王渡面色灰白无语,她心中起了一点快意,将那桃花饼递过去,在他身前几步的地上,“上一回我本就想毒死你的,只是后来经人点醒,你若那时就死了,名声显达,反衬得我是个毒妇,岂不亏了我?这会不一样啦,待到明晨,你阴谋反叛的消息便会传遍全城,到时上得市口法场,少不得要被骂上一骂。你辛苦经营一遭,却落得个身败名裂的结局,是不是很不甘?”

她句句戳在他的痛处。王渡不得不承认,那是他最不愿、也最害怕的事。

“不过,好歹夫妻一场,我总也舍不得你落那样的凄凉下场。”李定娘话锋一转,竟微微笑了起来,足尖伸过铁栏杆,轻轻将那桃花饼推得更近,“这饼里有足量的砒霜,你若就此吃了,不明不白死在这狱中,到时必有人猜度,你是因被奸人所害,他们再指你阴谋反叛,必也有人不信的。你虽死了,可名声得保,说不准还有人扛着你的大旗,反出宁德军呢!”

她伸来的那只脚小小巧巧,厚底的凤头履上是鸾雀穿花的一丝一线。王渡曾不止一次地脱掉这样一双鞋,揉捏把玩其中的玉趾纤纤;也曾不顾那脚趾挣扎踢蹬,强将人压在身下狎玩。如今它依旧纤巧淑静,却要送他一送。

他盯着那饼,嘴唇嗫嚅,脑中她引诱的话不住盘旋:

吃了,便能保全名声。

可若不吃呢?

他猛地惊醒,背上涔涔的冷汗,光火之中冷笑,狂态可怖,“你休想诓我自尽,我若真吃了,岂不遂了你的愿就此死了!”

“难道你如今还以为,他们会饶你?”李定娘惊讶问。

可此妇人心最毒,她送来砒霜,想要致他于死地,那便定然说明,他本不会死。

想到此处,王渡犹如一个濒死之人,偶见一线生机,兴奋起来,一股激上心头的沸血在体内冲撞,冷笑狰狞,扑在铁栏近前,将那毒饼踩了个稀碎,见李定娘因畏惧他而后退,扯着嘴角笑道:“你等着,等我全身而退,必不会再放过你,我要将你的皮肉一块块割下来,头颅送给鬼面,心肝拿去喂狗!”

李定娘退在他伸手够不着的几步之外,眼波微闪,缓缓点头,“好,我本晓得你多疑,不愿赴死。你最后的路已断绝,明日刀斧之下,想我这块饼,可别再悔。”

她说罢,提了灯笼,未留给他一点光亮,也未回头望他疯狂的面一眼,依旧沿着来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王渡仍在后头癫狂地大叫:“娼。妇!你等着去死吧——”

夜风冰寒,裹挟着干冷的空气,侵入李定娘肺腑。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地牢之下的腐臭气息摈除,仰头望见极满的圆月,清湛湛地几乎要流溢出水光来,映得漫天繁星也失了颜色。

马匹被拴在马桩上,百无聊赖地刨着蹄子,喷出不耐烦的雾气。李定娘摸了摸马匹,翻身骑上,向守卫点头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