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铮与其下将军们便会在此城上露面,与民同庆。故此过了年,周遭一早便忙活开来:要搭山高的彩楼,设连排的木棚,还要堆一座千灯山,绽放宝树仙光。
不论花销,待到这一日,想必是一场喜闻乐见的盛景。
新一年景,时日便在众人的期盼下来到了十五上元。
应怜挑了件八达晕灯笼纹银红锦袄,印金的白绮褶裙,外罩一件浅浅的月白缎子貉袖,喜喜欢欢地将那些个蛾儿、蜂儿、雪柳一簇簇攒在团髻上,唯一支青纱银骨的闹蛾短簪点缀当中,毫无改换。
春莺道:“娘子,这闹蛾有些有旧,不如换了?”
“不必换。”镜中应怜自望,顾盼间楚楚生云雾,额间一点宫黄,直如广寒里谪来。
茜草扯住春莺的衣袖,嘀嘀咕咕地咬耳朵,镜边笑作一团。应怜偏过头来,“你们笑什么呢?”
春莺抢道:“茜草说这支闹蛾必是有人送的,娘子这才舍不得换。”
她们是曾听着宗契与她道还俗事的,应怜瞒也瞒不过,嘴上说着“别瞎猜”,脸上却早已有些红了。
她又将萍儿打扮得粉妆玉琢,玉娃娃似的,一大一小,便乘牛车一路来在李定娘家门前,恰逢见府署里常在的五六个妇人,后头跟着一串儿:阿虫、琥珀、陶岳,一个个整齐利索,上蹿下跳。
李定娘无奈道:“这几个小的闹着要来。也好,我再添几个人手,你们把阿苽也带去,我轻省些个。”
萍儿眼巴巴望着应怜,一抬头,髻上的铃铛叮当清香,霎是可爱。
“你也想去?”应怜问。
萍儿点头。
应怜便乐了,索性教他们几个小的一处玩闹去;自个同着李定娘出来,一路赏玩花灯、看杂耍、听曲子,又买那花朵儿似的果子来吃。
这时节,出门看灯的人陆陆续续多了,大街小巷里如滴水入海,逐渐汇入宽敞的南北主道。灯、火、星、月,起先零星,随着四合的暮色,渐至繁密,交相辉映,驱散了寒意,添了几分立春薄薄的馨暖。
应怜虽与李定娘说话,却见她神色间总有一份隐约的心不在焉,要寻时总没个痕迹,以为她因着王渡的事而愁闷,不好细问,只得越发谈笑,想引她开心一些。
二人正没用晚食,便寻了个茶店铺子坐下,要了几样羹蔬酒食,一面闲聊,一面四望周遭的花灯。吆喝声中,应怜环顾,忽人众里若隐若现见一僧人高峻身形,隔了攒动的人头不知凡几,目光断断续续,却不挪眼地望将过来。几个照面间,眉眼疏朗,已是映了月色一般柔和。
她“啊”了一声,心头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跳动,引来李定娘询问,又向着她目光方向张望。
一会儿,李定娘笑起来,“这却是我的疏忽,忘了你与我不同。”
“什么、什么同不同的。”应怜扭过脸,阻绝了街对面的那人,分明素酒不醉人,却一路滑过喉舌,烧得每个毛孔都热乎乎,“咱们吃咱们的。”
“我怎敢一直占着你不放。”李定娘道,“况我也有些自己的事要办。他既来了,这后半程——便他来替我一替吧。”
应怜又忍不住回过头去,想人众挨挨,他别真给挤没了。
不想一打眼,恰又望见不远不近的那处,喧腾熙攘的人群,他却似在红尘境外,闹市中自有一股沉静。
宗契静静地瞧着她,不急也不缓,仿佛晓得她就在此处,他也不会离分。
有这携来的目光,时间忽然如静淌的流水,有了实质,一点一滴,教应怜于喧闹中感受到了一种宁静的归属感。
李定娘用了些点心,起身要走,才拉扯回她心神,忙问:“你要去哪儿?”
对方的神情却有几分不同寻常的释然,不答她,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