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着树干,用手比量头顶。恰有一列刀刻的横印在树干上,断续划过树皮。她循印细瞧,发现那边上粗粗刻着小字:庚辰。
再往上瞧,每一寸半寸之上,却都有印记,旁边小字零星:庚巳、庚午、庚未、庚申、庚酉。
“这是什么?”萍儿问。
应怜在心底算了算,“这是年月。许是从前有个小娃娃,每年长高,都在树干上刻一道。”
庚辰之下也有年月,最早才刚过膝,刻着“庚子”。
如今是癸寅年,若按一纪来算,总也有三十八年了。
那一年一年长高的小娃娃,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她心中一动,望着几乎参天的古树,冥冥之中忽有所感,一个念头飞至:
一定是它。
又瞬然生回气力,取了铲来,向树下泥土一铲一铲掘去。
萍儿好奇地蹲在坑边,睁大眼睛仔细瞧,不知多久,忽指着二尺来深的一处,叫道:“姨姨!”
应怜也铲到了硬物,忙停下来,拂去上头泥尘,小心翼翼挖出了个物事,是个绸布包裹的匣子。并不很大,三寸见方,绸布因长埋地下,已不见光泽颜色;里头那匣儿却精致,缠枝雕花鲜活繁丽,上头镶着红翠翡玉,一望便知价值不菲。
她长舒了一口气,心头却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仿佛窥见了一个久不见天日的秘密。
携萍儿回屋后,应怜擦净了那没上锁的匣儿,怀着一种窥探旁人隐秘的说不出的心虚,犹豫再三,仍是打开看了去。
她总觉着,这一宗姓的人家,与宗契有或多或少的干系,说不定当真就是他外家。
匣子里清净无尘,却整齐地摞着一沓书信,不知埋了几年,保存依旧完好。她草草翻看了几封,字迹娟秀齐整,所述不过平常小事;便依着年序,捡出最早一封,看了起来。
【阿芜见信:
雁使衔来家书,使人欢喜,又涕零如雨。不期三年逝水如斯,我走时满腔愤恚,不及辞阿芜;昼夜千余,无一日不思汝念汝,乃至摧形销骨。幸我虽无德,效红拂私事,却蒙天眷怜,乃得如李将军之夫,慷慨豪壮。今我为妇,阿芜切莫讥无媒之合。往事乱矣,无从相言,个中冷暖,我心自明。我已有妊,期在明岁三月春,不知璋瓦,但共喜翘首以盼。
父亲爱我良多,然性刚硬太甚,恐为我事恼伤忧憎,惟愿阿芜为尽孝膝前,再得大人欢颜。你我书信复通,切勿与人语,父、兄皆不可令知,切记、切记!】
这似是一封久别重逢的信。
她将那“阿芜”二字念了两遍,萍儿却在旁道:“我娘便是阿芜。”
应怜一顿,便想通了,“是了,这是你娘的书信。”
据写信人的口吻,似乎是她的姊妹。
萍儿便来了兴致,把一沓书信摊在桌上,一张张好奇地翻,却翻出了一副小像,十分新奇,“这是我娘吗?”
应怜细细瞧来,见画中女子纤秀灵巧,一毫一发皆细致入微,正襟危坐,含笑端庄,不由打趣道:“这却奇了,你自个儿也不晓得你娘的样貌,怎么反来问我?”
“有些像……又有些不像。”萍儿嘟着嘴,横看竖看。
应怜接过小像,凝目视之半晌,心底缓缓升起一念,却无端想起了宗契曾说的话。
【她在我八岁时,把我送去佛光寺,而后便投水自尽。】
是
她么?
她妥帖将小像搁好,转又拿了第二封信。
山长水远,书信不常通。这第二封,已是她为人母时了。
【阿芜见信:
我已产下一子,初为人母,喜之不尽,甚愿亲为哺养,又恐为仆妇乳母贻笑,真真闲恼。你可记着,他乳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