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却又是个阳间的糊涂人。
教她怎么能甘心。
往昔故交皆不能问,她搜肠刮肚,却想起一人来。
“你可还记得当日那吴知县?”应怜问他,怕他想不起来,又提醒道,“正是他那秦氏夫人赠我川资银钱。”
宗契点头,“记得,怎么?”
“我那些日被拘在衙署时,曾听人说他将转调赴任江宁府。这不是凑巧了么?我们如今又到了他的地界。”她道,“他是做官的人,又与我家有些瓜葛,或许晓得我家事一二。我身份尴尬,本不当与吴官人再有牵扯;但我想问一问细情,眼下除了他,也再找不出第二人可问。况我寻思着,他既到了州府做官,户籍之事想来也管着的,你去拜会于他,强似独个大海捞针似的寻你陈姓的外家。”
一言点醒梦中人。宗契眼一亮,恍然道:“是了!我竟没想到这一节!吴官人在此地,事便好办了,我这就去府署问问!”
上午时辰正早,他如连日阴霾被一朝艳阳点破,眉眼也神采奕奕了起来,兴冲冲地便要出门。应怜忙拉住他,上下一打量,见他此身虽峻拔洒落,却穿着素日的瓦灰粗布衣衫,袖口处浆洗得有些泛白,便教他去换一件新衣,又教带好散银,以作打点。
“做公的人,尤其守门的役吏,最是认钱认衣。你虽不穿锦挂金,却也不能教他们看低了。”她道。
宗契一笑,见她殷殷叮嘱的模样尤其温顺,心头胀得欢喜,随她出屋,瞧着她道:“是你思虑周全。”
便又回屋换了一身簇新的细布黑衣,袖腿绷挂都紧实了,愈发地挺峻魁伟。应怜与他隔了半个小院,对面屋檐下瞧得真切,心道方才她话却也只对一半。谁说看门的只认衣裳不认人,他们最是有眼色,识人气度;如他这般一望便知轩昂不似人下者,决计不会受那等人刁难。
宗契穿整毕了,与她招呼过,趁着天色尚早,便出了门去。
也不知是他那身衣裳周正,还是塞与的碎银使了用场,府署看门的几人果真没为难宗契,只是也没通传,点了他几句话。
“师父有所不知,吴通判确是将要上任的新官,只是还没到。袁知府如今也不在,一应事务都由几个判官、参军们分辖。”门子收了好处,知无不言,“不过听说近日已是要来的。师父把名姓住处报上来,等个三两日,上官若来了,咱们好知会您一声。”
宗契半跑了个空,先喜他吴官人真将来此处,却想他脚程怎么如此之慢,几日的路程,从去年走到今年还未至,只得先谢过,报了名姓住处,且先回转,等候些时日。
他从府署离开,一路穿街过巷,也不骑驴马,沿来路
而去。
坊市嚷嚷扰扰,各样叫卖说话吵闹不绝,人、马、车轿、杂货,使人眼目观堵。他折过几道街,又转过几条巷,脚步却稍稍慢了下来,不向家中去,却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角落里候了几息,身形陡转,揪出来个鬼鬼祟祟尾随的人。
那人浑地一惊,再料想不到,慌不迭挣扎。宗契眼眸一冷,打量着道:“你不是府署里公人么?却怎么做此宵小行径?”
那人一身皂隶公服,方才慌来求饶了几句,这会子稳住心神,勉强硬气些,只是怕吃他拳头,忙道:“是、是!师父快放手,我不过按例核实你住处,不是歹人!”
宗契这才将人放开,生了恼,“不是报与你了么,城西过太平桥,清化坊第二条青牛巷,冲北第六家就是,还诓你不成?”
那皂隶见他不好惹,又解释半天,道是惯例,只因怕寻上官的是贼匪歹人之流,报个假名姓住处,借机寻仇。宗契听了,也不好过于为难他,只道:“我向来行得正走得直,从不打诳语,你若不信,随我走一遭便是了。”
对面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