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进不晓得情形,皱眉着人去问;李定娘却心中一咯噔,没由来觉出一阵冰寒,想也顾不得想,当先起身,把阿苽往郑氏怀里一塞,催促她母子向后院去:“母亲莫惊慌,你们先回去,我到前头望一望。”
郑氏这时倒有默契,又使人搀着李彦进,半哄半劝先向后而去。只没走出屋,那乱子像野火逢着荒草似的,一路便烧了过来。
喊杀刀兵之声刺耳恐惧,一路蔓延,终至无人再喊,却有一大队刀甲明亮的铁卫贯入廊下院中,纪律严明,一声令下便收了尚带血的长刀,层层分开,拱卫出个绣衫衷甲、凤翅兜鍪的黑面大汉,面貌体格粗野彪悍,正提着一柄大刀,刀口还滴着不知是谁的血,见了屋中欲走的几人,宽大嗓门喝道:“尔等是李家主人么!”
李定娘见过一次杀人的阵仗,第二回见,不似郑氏一般慌
得走不动道儿,当下向外一指:“李家人在北院!”
她原想先将人搪塞走,再寻小门儿走避,不想才说了一句,后头分出个人影,声音是熟得不能再熟:“娘子欲往哪里去?这不正是我泰山泰水么!”
李定娘不可置信,猛一回头。
王渡正气定神闲,立于那贼首侧后,一身锦罗绣带,仍是一如既往面目文秀,却无端带了股阎殿恶鬼的森森。
那贼首正是姓罗的本人,本名作“罗二郎”,如今无人敢直呼其名,只称呼“罗大王”,一路行来,环顾廊院花草,瞧出此处富贵不假,喜不自胜,又指着面色发白的李彦进,向王渡道:“那是你丈人不是?就是他逼死了你前妻,迫你娶他女儿?”
王渡不以为耻,反一口应下,也不顾李定娘目眦欲裂,道:“正是,他家仗势欺人,又假借大王的名头,打杀我家人、抢夺我资财,我才落得如今落魄境地!”
“王渡!无耻贼子!”李定娘再听不下去,怒急攻心,大骂他狼心狗肺,“谁杀人夺财!你自家招惹的烂事,遭了报应,如今反来害我!”
王渡却冷冷道:“难道祝氏不是你所害?”
一句话,令她哑口无言,心知今日再难善终。
那罗大王早令人抄她家底,如今重现那一夜**的情形,李定娘一霎时心头冰凉,想那王渡有两字说说得不错。
报应。
她欲带着父母向后逃,然后路已断,满目里皆是贼兵,抢了她家财物女子,于一众尖叫哭喊声中,他们却笑着攀比谁抢得更多。
春风细雨,斜丝绵绵,今日起,寒意尽了,贵如酥油的春雨落下,又是扬州新的一年。
李彦进捂着心口,教人一骂一吓,更来不及问些情由,指着王渡,嘴唇青紫,“你、你……贼子……”
罗大王扔给王渡一把刀,闲闲道:“江湖人便要快意恩仇。你仇家在眼前,去,把他杀了。”
王渡一把接过,那份量又坠得他双臂一沉,面上笑着,转过身了,望着岳父,却终又笑不出来。
他终究善使暗箭伎俩,当真执刀杀人,杀的还是岳父泰山,却有些胆寒。只是罗大王逼迫在后,一双眼紧盯着,他今日这投名状若不交,自己在他处也落不得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暗向那老儿道了一声亏欠,双手握刀,便一步步来。
李定娘疯了似的,将手边物事砸去,冷汗混着眼泪涔涔而流,“你敢!他是你岳父——”
又一步步抱着她爹,向角落里退,直至退无可退,狠下心一抱王渡的腰,将他撞得一趔趄。
“你要杀他,先杀了我!”她咬牙切齿,指甲撕他手臂,又拿牙去咬,疼得王渡惨叫连连,一时竟推也推不开,发了血性,猛一踹她小腹。
李定娘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捂着肚腹,瞬间失了血色。
李彦进睁目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