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二月末,正是冬已除尽,却逢倒春寒的时候,夜来天又寒凉,故李定娘褪了外头褙子,仍穿着贴衣的小袄,正将簪环一并除下,闻言顿了顿,回头望来,“我爹与故潘淑妃是表兄妹,我与六殿下是表亲里的表亲,还能有甚关系?不过见面点一点头,说几句话罢了。怎么你却要问这个?”
她本就雪肤花貌,灯下更添秀美。王渡与她新婚才一个月,见此但觉意动,便抄手来揽她,又将私底下的话悄悄地说与她听:“你难道不盼着你男人更上一层楼?我欲找个稳妥的高山依附,按理说,如今娶了你,自然要投靠六殿下。但你也晓得,他自来是太子一党,太子如今被废庶人,我这会子去归附,不是赶着去投胎么?”
李定娘僵了片刻,也不知是因听了他的话,还是觉察那手渐从衣下而入,流连摩挲。她勉强忍耐下想要推拒的冲动,反问他:“你待怎样?难道有别的主意?”
那手在腰间停顿了一下,迎上的是王渡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觉得……三殿下为人如何?”半晌,他道。
李定娘心头一凛。
她虽久离洛京,却也不眼盲耳聋,晓得如今三殿下朝野中美誉甚多;甚而有人拿他与太子作比,道他唯一的短处,就是生迟了一些,否则哪里比不过那胆怯庸懦的太子?
只是她家抹不去“六殿下娘家”的印子,万不可能与三殿下扯上瓜葛。
眼见着王渡动歪心思,李定娘神色不变,却道:“亏你自诩智计过人,岂看不出,太子已有东山再起的苗头?”
“这怎么说?”
“先不说太子是官家潜邸时所出,最是有父子情谊;且他虽被废,却还有舅舅镇守边疆,手握边军十万,官家绝不会伤其根本;便看我如今封号广陵县主,虽不如公主、郡主那样显贵,却是官家对六殿下的恩宠。潘淑妃早殁,六殿下自小长在故皇后膝下,与太子同气连枝;他得恩宠,便是官家仍挂念太子。太子如今虽为庶人,今后必定起复。你这时去依附,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时机!”李定娘道。
眼见着王渡的目光又变了,恍然欣喜了起来。
她心中冷笑,又有些嘲意,也不知是嘲他还是嘲自己。说出口的是这些,没说出口的却还有许多。
比如官家如今老迈,沉迷求长生、御女色;便是年轻时,也不见得多圣明,行事向来只凭喜恶,又偏听偏信。这一回谕封她县主,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或许是中贵说了几句好话,他忽念起她爹往昔的好来,一时感触所至。
不过王渡正在兴头上,许还做起高官厚禄的梦,这会子泼他冷水太扫兴。就让他继续念想着吧。他若是想攀关系,必定要过她爹那一关的。
他怎么就不想想,太子被废,多少太子党人被杀被贬,凭何她家就能在扬州保全,安然无事?还不是因她爹谨慎自守,从不轻易与人结交,又早离洛京;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躲还来不及,怎会允自家女婿搅进夺嫡的浑水里?
她不愿再与他谈那些宦途事,岔了话头道:“与其想国事,你不如想想家事。母亲对我颇多不喜,许是她从前那个媳妇做得太好,相较起来,我倒成了个榆木疙瘩,教她日日着恼。”
王渡正想与她温存,闻言皱了眉,“平白说那人做什么?她人都死了,你还醋不成?”
“尸首不是还没得么,谁知是死是活!”李定娘嗤道,微微偏了头,不教他太近,“你只不该教我搅进去,为着你的前途,平白脏了我的手,害得……”
“害得什么?”王渡轻笑。
她微一顿,摇摇头,将“我与她反目”余话咽下肚。
“你放心,再出不得差错的。”王渡以为她担心事漏,附在她耳边,笑声低语,“那河里已捞上来了,只因前些日泥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