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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 烛泪落时 79825 字 1个月前

下,道女儿身子康健,何曾有什么心疾?”

说罢了,她只看着李定娘,瞧她身子坐得虽直,却细细地有些发抖,颊无血色,唇也抿得发白。祝兰轻轻笑了起来,眼中无泪,却比有泪更悲哀,“原来世间到底有报应。我曾心知肚明,胡氏因我而死,我却只坐看她化作冤魂,自己鬼迷心窍,一心想着与他成双成对。如今我也得了胡氏的下场,而你——李娘子,你就是当年的我,你的风光,就是我当年的风光。”

李定娘呼吸急促,身子更抖得厉害了些。应怜怕她恼怒发作,忙来扶她,甫一触及,她却猛地一惊,惶惶看来,而后摇了摇头,半晌,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她僵缓起身,久久望向祝兰,沉默已极,终又开口:“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望你这番话,也不要诓骗我,你可作得数?”

“怎么做不得数?”祝兰道,“我父已死,我以他在天之灵起誓,今日之言,无一个字虚假。”

“好,好。”李定娘唯一字喃喃,如被抽掉气力心骨,失魂落魄点头。

半晌,她望向应怜,“我想再问祝娘子一些事,你出去玩吧……今日我不走了,和你睡,咱们姊妹俩说说话,可好?”

应怜哪有不肯,点头不迭,自去外头,带了门,教她二人再细说了。

当晚,李定娘果宿在应怜处。

应怜幼时常与她同睡,又缠着定娘说过多少回故事,如今也都还历历在目。只是今日不是定娘讲故事哄她,却是她说旧事去哄定娘。

说了几回“你还记得宋家五娘吗”、“你还记得东门里那赵家吗?”、“你还记得那一对姓黄的双生姊妹吗?”……应怜绞尽脑汁回忆,李定娘便有一句没一句搭话,到头来,仍是说回了自己身上。

应怜试探着问:“那王家……你究竟如何想的?”

李定娘比白日里好了些,闻言只是默了许久,后才道:“祝娘子说得对,她之今日,未必不是我之明日。”

“是了!你能如此想便是。”黑夜里,应怜瞧不见她面容,却仍扭头望了一眼,由衷生出些宽心,“他王渡喜新厌旧,为贪祝家财势,狠心对发妻下手;如今故技重施,为攀附姨父,又弃了祝氏;难保他日后爬上高处,再攀上比姨父更有权势的,到时你如何自处?”

夜色幽黑,李定娘说话的声儿也幽幽的,像浸了夜的深不见底。

“是啊。”她轻声道,“人家养女得富贵;我爹养我,却是来还债的,到头来得了一身奚落讥笑。我给他丢尽了脸。你可知道,他头发已全白了,只是瞒着我,一次染须发时被我撞见,却反倒解我宽心,教我不必难过。我如何能不难过……”

应怜自记得,当日送别归乡,她见着姨父,大吃一惊,那时不懂事,脱口而出:“姨父,您两鬓怎么白了?”

她娘斥她多言。众人来送别的,只当不见,一番惜别,洒了几滴泪。姨父又面北向天子遥拜了三拜,在人扶持下,登了车。他背影苍苍,老态毕现,叫人心酸。

想到动情处,眼眶微湿,应怜听旁侧话音歇了,以为李定娘困乏,正也要睡时,却听她忽有开口:

“当日事

后,我家中一个幕僚,最是受我爹看重的,曾私下向我爹进言,教‘让我病死’,全了一份大人的脸面。后来他便再没出现在我家。”

应怜微有动容,怕她烦恼,又劝了一句:“这就是了,姨父素日最是疼你,你总得让他老人家过得开怀些,不为你挂心。”

身侧依稀有她窈窕的轮廓,窸窸窣窣,侧了个身,背对着应怜,似望窗外渐如钩的半月,模模糊糊传来一声叹息。多少说不出口的苦楚,俱在这一声中。

“你说的对,我总得让他体体面面地过活,不能再寒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