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许慌慌张张,连衣裳都不及换,出逃竟还带一卷书?
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事,但若再一想,那若不是什么书,又会是什么?公差夜闯家门,细细搜的,又是什么?
外头传来一强一弱的说话声。
原是一个衙皂恶声恶气地问:“他家的人呢?那个叫孙公许的,他今日不是来过么?”
“是、是!来了,又走了。”弱的是本家的主人,点头哈腰,一脸惶恐,“听我浑家说,今日一早过来,把那婆子也背走了,听说是去城里……”
又言语了几句,衙皂问明了情由,又教时时盯着,人一回来便让他去州署通禀,若有隐瞒,可没好果子吃。
这头里唯唯诺诺应下了,又不知是塞了好处还是送了土仪吃喝,这才又听衙皂们纷纷嚷嚷,脚步纷沓,闹将着远去了。
残夜里谁也不剩了安睡的心思。许氏惧怕延祸上身,思来想去,与她男人计议明日一早便回娘家住一阵,他自在城中呆了,近日也不要归家;又敲开应怜的屋门,教一早天亮,便赶紧动身。
应怜总之翌日要走的,便一口应下。那许氏是个厚道人,当即到灶上烙了几张饼子,热乎乎地教他们带了,忙活了半天,平明时分,这才将人送走。
今日西津渡却又不同往日,等船的人少了许多。倒有几个兵勇佩了刀兵,盘查渡船行人,尤其对二十岁上的汉子格外严查,几下说不好,便将人赶回去,不许登船。
故此应怜二人来时,那船也还载不满,正泊在渡头,前日里那船老大正苦着脸,艰难地候人上船。
盘查时,应怜倒没怎么,宗契却被扣了住,虽交了度牒细看,那兵士仍喋喋不休,不大情愿放人,“谁知是不是新剃了发,又买得一度牒来混淆耳目!”
“我自小便出家,这如何作得假!”宗契恼道。
实在是他模样不大像惯来吃斋念佛的僧人,盘查兵士上上下下地扫量,又道:“你说你是出家人,那你念段经来听听!”
宗契一个哽住,竟一时没答上来。
万幸有那船老大等不及,亲自过来说交情,“他确是个僧人,好些天前就候着渡江了,只因丢了一次保行牌,这才又耽搁时日!”
有他亲自说项作保,才将人要下来,挥手教二人快登了舟。
寒冬腊月,江潮枯落,船更不得入浅涂,只住在吃水够深处,放下小舟来载他们上船。
那渡江的大船倒敞阔,首尾半丈来长,舱中如一厅堂,处处列坐,供了寒梅点缀,故一入得大舱,便扑鼻寒香,萦绕不绝。应怜与宗契捡了临窗的地儿坐了,再一望余人,十之八九上了年纪,或是行路的妇人,怪道候上半天也等不齐人。
又等了约摸半个时辰,这才集了**成的南北客,船老大收起系缆,叫唤一声:“平江行舟!顺风顺水!”
大舟便徐徐行驶起来,先出了湾,再向江心而去。
掌舵执桨者另有其人,船老大只入得舱中,先告诫数语,如不得说“翻”、“沉”等字,又须恭敬上苍,尤其对龙王须敬畏,
不可恶言出口云云,跟着扫一圈众人,各自和和气气地搭上三言两句,便到了宗契这里。
他在宗契身边却坐定了,开口搭话:“师父是五台山出家的高僧?”
“高僧当不得,确是出家在五台山。”两下行礼,宗契答言。
船老大是个粗模样的汉子,肩厚脖粗,惯来江面行舟,晒得一身黝黑皮肤,说话倒十分地和气,又问了宝刹名号,相互熟络起来。
宗契正要问他,巧的是这人善谈,一晌聊到渡口盘查的兵士,打了嗐声,道:“你们可不晓得,前日里下游一处新修的堤,不知怎的,三下两下垮了。死伤了多少民夫,报于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