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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 烛泪落时 122861 字 1个月前

去在肚里咂摸了好几遍,却品越生出不一般的滋味,想来得她恭维赛过千万人,平白只因这么一句,心潮就乱涌起来。

一晌,两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各自不说话,唯有踏雪深深浅浅,踩得枯枝咔嚓断裂的轻微声响。

一会儿,又听应怜问:“法师,你方才那道敕令,是怎么使的?”

宗契绷不住笑,“想看?”

站定了,便见她瞧来的眸子里晶亮似雪,十分好奇,点点头,又应声,十分乖巧。

“要钱的。”他道。

应怜纳罕,又不知想到哪一节,将信将疑,“……十两银一瞧?”

宗契将手伸来,掌心朝上,向她索要,“给你个折价,一文。”

应怜噗嗤嗤地笑,取来一文,放他手掌之中。

他收了钱,便将铜板指间捏了,随意指了棵树,道了句“看好了”,便手一扬。应怜也不曾看得什么,但听些微锐鸣,几近于无,转瞬即逝。

宗契便让她去看。

将信将疑地到得树下,应怜大惊,但见一枚铜钱,半身没入树干,浑似拿锤砸进去一般。她将手来拔,拔了半天也拔不出来。

末了还是宗契拔了钱,仍旧还在她手里。应怜惊叹莫名,围在他旁,从左绕到右,啧啧称奇,“法师果然好神通!”

宗契被她转得一颗心乍起又落,随口应承,“哪里哪里,不如娘子言出法随,平白长人九百七十七岁。”

应怜哈哈大笑。

晶莹雪色里,她笑得眼眸弯弯如月,宗契竟从未见过她如此开怀,一时心中欢喜,连说话也忘了,只瞧那眼儿里一片五月芳菲,说不尽的春暖绿波,愣神了半晌。

章家事不落定,二人心总落不到实处。应怜只让章杏娘好生歇着,再要有什么府君敕令,只教宗契去应付,捉来那装神弄鬼的府君一观。

杨氏却肚里敲鼓,前怕崔府君,后惮“千岁上座法师”,一整日都坐立不安。当夜一间屋把她家中几个都在一起安顿了,又腾出两间,一间给应怜,一间给宗契。

今夜不同以往,余人能安寝,宗契却不行,总要警醒一些,防着夜半有人来骚乱。

应怜那处歇得早,将晚点了会子油灯,却才点起不到一会子,复又歇了,也不知是困乏还是如何。

她只在隔壁,土泥糊的墙,半点不隔音,宗契却只听得些微窸窸窣窣的声儿,一晌油灯灭了,

才知她走动,又惊异于那厚底的鞋履走路,竟不发出一两声音。

土榻上铺着是草,盖的是絮了草的被,因草杆刚换了新的,尚还暖和。他并不睡下,只盘坐于榻,凝神静气,一晌歇到深夜,无事可做,映着外头雪色,听隔壁悄寂无声,忽又想起她曾把与的那张画儿来。

心绪盎然,便去从画匣子里,小心翼翼地将之取出,就近挂在榻边土墙上,盘坐静望。

宗契自认不是个风雅的人,却不知怎的,这上头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般般竟不似画在纸上,却是画在他心里。尤其是下山那两个小人,一晌刀刻似的凿在心底,教他便往那处去想:若那日他便不许她入寺,强也强带她走,是否便如画上所写,并肩也就下山了?

不会。

她会心里一直耿耿,过不过这道坎儿,便似秋冬的田渠,慢慢地活水也就枯了。她想着死、想着了无生趣,以至日渐消沉,更不是他所盼望见到的。

故是道家说否极泰来、祸福相依。人行至末途,偶得天机一道,竟能逆风转向,再逢时运。

然转而又觉着,将人力尽归天数,是否又太依赖侥幸。她所遭的这条舛途,与他母亲所受何其相似,但二者又截然不同。

他母亲自尽;应怜却凭一点韧劲,终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