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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 烛泪落时 122861 字 1个月前

她心内腹诽,道是他因病在洛京,受她恩惠。他若真铁打的身骨,今日也不会在这里为她铺床了。

眼瞧着他果真添了一件直裰,应怜心里稍稍落定,自卧在了他宽大秋衣的铺盖上,眼中焰火一闪,他带上了门,庙里便只剩了她一个。

他在外头又不主动言语。应怜一晌形单影只了下来,虽罩着薄薄的暖意,却总不如方才妥帖滋味。

本就睡不着,一翻身,蓦地又见那鬼画符一般的崔府君眸光森森,望将下来,只在头顶,心里便一咯噔。

顶着这么一尊神,谁能睡得踏实。

那火也不知怎的,分明无处来风,它却影影幢幢,焰尖忽明忽灭。应怜便有些疑神疑鬼,蜷了身子,着意背对那高大的崔府君,唤了一声,只那声音怎么听怎么有些抖,“宗契。”

外头应答:“嗯。”

她稍稍安定。

过不到一刻,那崔府君还在望她。应怜身上发寒,越睡越清明,忍不住又喊了声,“宗契?”

外头带了点无奈的笑意:“在呢。”

也不知他是不是睡下,又被自己吵起来。应怜心里愧疚,却又有些委屈,庙里又不是逼仄到两人都容不下,附近四野无人,他就不能稍微失礼一点,进来歇息,哪怕找个角落也好呢。

她搓了搓发僵的手指,又换了个姿势蜷卧着。

外头似乎听着了她翻来覆去窸窸窣窣的声响,半晌,终于主动来发问:“睡不着?”

“……嗯。”

他顿了顿。

“那我与你讲则野谈?”

应怜睁开眼,仍是满目的篝火,虽不若先前熊熊,却也还炙热,“你还会讲这个?是哪篇杂记话本?”

“不是什么话本。是我幼时,时常想家睡不着,师父讲与我的。”宗契道。

本就没睡意,这会子她又被勾得兴致勃勃,就着横卧在榻,洗耳恭听。

宗契便说开来,声音不大,恰巧透过门隙,能清晰传入她耳里,像飞瀑击着山石,夜来又多了几分低沉柔和,教她听得入神。

“道是太祖朝广顺二年,有个河东路转运使,姓梅,单名仁,字词实,有一回巡察一路赋税,来到一个偏僻村落,见十室九空,唯有一户人家,种着莼菜,便知定有人居。他入内扣门,道是路过的行人,至此口渴,求一口水喝。

“扣了几下,里头有人答言,却是个妇人,道自家并无男丁,只她独自在家,不便开门留客。梅官人苦求,说一路行了几十里,只逢着这一户,实是口渴,又拿出钱来;那妇人推辞不过,便道:‘官人少待,我戴了盖头出迎便是。’

“不多时,妇人开门,果戴了一青布盖头,四围垂下,教人看不见面貌。梅官人入内,见粗陋冷落,灶上并无米粮,只有刚洗好的两支莼菜,便知这一户贫窘已极。妇人待客甚是有礼数,拿出家中唯一一只碗来,舀了水,捧与那官人;又致歉告罪,道家中无米无盐,无甚招待。梅官人心中不忍,问男丁何在。那妇人道,丈夫早年募去做兵,便再没回来;有两个儿子,大的前几年也被募去了,小的害了疾病,已夭了;去岁阿翁被征去徭役,累死在石场。她自与阿姑相依。没几个月,阿姑也没了,便剩了她独自一人。”

应怜听着觉得心酸,后听得那句“独自一人”,百感交集,闷不做声,咬着唇默默地哭。

宗契还接着讲。

“梅官人心中好生怜悯,见她瘦骨伶仃,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取来几张饼,并两块碎银,交与那妇人。妇人千恩万谢。梅官人没了谈兴,喝过水,便出门告辞。妇人送至院口,忽此时,一阵风来,刮起那盖头一角,叫梅官人看了个瓷实。”

应怜吸了吸鼻子,闷闷道:“她必是花容月貌,那梅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