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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望忽然露出一个笑,眼底压着层不外露的幽暗。

“娘娘,你歇凉品茶,好不惬意。我却忙得连见你一面都难。”

孟长盈靠上躺椅,目光看向水中金黄的夕阳光影,泰然道:“你是皇帝,本该如此。”

“那你呢?”

万俟望扯起嘴角,低低冷笑一声,欺身靠近,紧盯着孟长盈,反问道:“你是太后,也是本该如此?”

这紧迫的问话里,似带了些暗指的弦外之音。

孟长盈垂着眼帘,眼神微动,长而密的睫毛下泄出漆黑眸光,看不出情绪。

半晌,她平静而厌倦地开口:“若无正事,就回你的紫宸殿去。”

一拳打进棉花里,他像个完全无关紧要的人,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多余主意。

万俟望胸口骤然翻滚起强烈的怒气,他重重呼吸一声,几乎像是野兽的低吼。

他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过去的七年里,他在孟长盈面前,压制自己的本能和攻击性。以前是为了权力,现在多了点别的。

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不是为了让孟长盈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孟长盈,你什么意思!”

他愠怒质问,但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沉闷的珠子滚过耳膜,带起细微颤栗。

孟长盈蹙眉,抬眸看他,淡淡的不悦。

“胆子大了,敢同我发脾气了?”

这点不悦稍稍安抚了万俟望,他最不喜欢孟长盈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要孟长盈给他目光,给他反应,不要只有他一个人在红尘俗世里翻滚。

万俟望胸口起伏,手掌压在孟长盈身侧,狼一样的眼睛紧盯着她,耳畔绿珠狂乱摇动。

他嗓音沙哑,问她:“雪奴儿,我该这样唤你吗?”

孟长盈静静看着他,然后缓慢摇了下头。

“呵。”

万俟望低下头,自嘲中带着一丝疲惫,奚弄道:“娘娘把控政政局是一把好手,玩弄人心更是游刃有余。小七佩服。”

孟长盈银白袖口下的指尖微微一动,抿着唇,没有应声。

万俟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余光扫到她腰间坠着的白玉双卯佩,眼神霎时间凝住。

她今日穿了一身银白衣裳,双卯佩挂在身上不显眼,是以万俟望才发觉到。

他目光在那块他亲手打磨雕刻的玉佩上停顿了会,而后缓慢上移,落在她胸前的如意云头长命锁上。

其上刻着四个字,康健喜乐,是孟长盈的母亲和外祖亲手为她锻的。

只看了这么一眼,万俟望胸口层层激愤的怒火忽然散了一大半。

或许是欢喜,或许是怜惜,他没那么生气了。

万俟望坐回去,甩了下宽袖,又看了眼那块双卯佩,转了话头,提起国事来。

“北关有些乱,我不准备多管。”

孟长盈似乎对他态度的转变丝毫不好奇,只“嗯”了一声,眉目冷淡。

“万俟枭抵抗改革,他手下不少旧贵抱团,还把手伸到了京洛,以为这样便能让我忌惮。”

万俟望嗤笑一声,十足地嘲讽,目光又转回孟长盈脸上,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北关从此以后,就只是边塞关卡,是牢狱流放之所,是汉人和漠朔人最末流的去处。”

孟长盈脸色平静无波,听完后闭上眼,又将那块罗帕盖在面上。

“与我何干。”

万俟望笑笑,心稍稍放回去。

毕竟从前孟长盈与万俟枭也有过不少联系合作,孟长盈如今万事不管,也不管万俟枭,那便是好事。

夕阳暖光金黄,孟长盈倾泻而下的发丝也带着细碎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