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传来沉沉的绝望。
最终,云倾散人低声叹息,像是放弃了什么,又像是接受了什么:“果然,天命难违……”
听到天命二字,玄霁王目光一敛,心中涌起一丝厌意。
玄霁王一直认为,天命,不过是失败者的遮羞布罢了。
那些失败者,将自己的失败与懦弱,归咎于天命,如同流浪的野狗躲在暗处舔舐着伤口,却自以为找到了高尚的理由。
玄霁王从未相信过什么天命,只因为,他相信的只有自己——
以及那双能撼动天地的手。
正因如此,当玄霁王听到那句“天命难违”时,他只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世上最荒谬的笑话。
倘若他是一手将时幼抚养成人的云倾散人,他只会让她强大到无需依靠任何人,教她如何用自己的双手去掌控命运,而不是被命运主宰!
是啊,如果有一天,天下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那他便会站在她的前面,护住她,不留余地。
玄霁王自认为,这不是因为情,而是因为他从不允许,站在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受这世道的一丁点委屈,不论对方是人,是鬼,还是蝼蚁。
这样愚蠢的云倾散人,杀了便好。
玄霁王站在那里,袍尾无风自动,整个人像是一柄已经出鞘的剑,只待挥出的一瞬。
云倾散人不曾注意到玄霁王的决意,依旧垂头沉思,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他甚至没有察觉,自己的性命,正悬于玄霁王的一念之间。
可玄霁王忽然止住了杀意。
因为他看到了时幼。
时幼静静地站在他身侧,左手背上的双生印,正随着她的呼吸一明一灭。
那光影明暗不定,带着某种执着的韧性,直直映在玄霁王的眼底。
时幼抬起眼,看向玄霁王,那目光中,没有任何乞求,只有沉默,仿佛在说,我不想要任何人替我作决定。
仅仅是那种眼神,就让玄霁王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自己。
他周身的鬼气逐渐散去,像是潮水退却。
玄霁王的目光停顿了一瞬。
他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毁了这里。
他甚至还能顺便把道陵子揪出来。多年来,自己一次次想要找上门,却每次都扑了空。如今若能与道陵子战上一场,他也能搞清楚,那老家伙到底是在避世,还是在避他?
但玄霁王没有动。
他想起与时幼结缔双生印的那一夜。
他也记起时幼在千风刀下,明明身体都被一分为二,却仍咬着牙,不肯喊一声痛。像是与这个世界对抗,又像是在与自己较劲。
他还记鬼极殿里的那些深夜里,时幼低低叹息的声音。那叹息很轻,轻到仿佛随时会散去,可他却听得清楚,又觉得可笑,鬼极殿那么大,却独独装不下她的叹息。
是啊。
她从未说过什么,但他都记得。
那些画面重新浮现在脑海里,无比清晰,逐渐撕碎玄霁王的杀意。
她想比试。她想用自己的手,杀死云倾散人。
她需要的,不是他轻而易举的保护,而是属于她自己的胜利。
玄霁王深深地知道这一点。
他也知道,时幼在鬼极殿的时候,从未真正开心过。
鬼仆们的敬畏,鬼极殿的森然,这一切从来都不是她的归宿。可他也发现,当他们分开后,时幼似乎……
比在鬼极殿时更加不开心了。
他可以替她做决定,简单又直接,甚至可以用他的方式将一切清扫干净。但他停下了手,因为他忽然觉得,这不是她想要的。
他很想让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