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
侍从一顿,目光心痛地看过那些账册,“可这些本来是大人的自己的前路……难不成,就这样拱手送出去?”
“就算我不给,叶氏清剿世家也是迟早的事,”单孟缓缓呼出一口气,道:“朝堂里的人,哪个不是靠着家门活命的?我出身单氏,是靠着刘氏才能有今天。我早就作惯了垫脚石,难不成还怕今时这一遭?”
“更何况……”单孟看着桌角微晃的烛火,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笑起来,“你不知晓。我幼时数理通明,陈祭酒夸我执算毫厘不谬,分寸无差。当年初入朝廷,得了一把那珠玉算盘,真真是高兴坏了。可在户部任职的第一晚,阆京三城的这笔帐,我算了整整一夜都没能算平。”
单孟很少开口讲自己的事情。侍从闻此,便垂首静静地听。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握着那本子烂账,在国子监外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没能将它递送去陈祭酒那里……我方才与你说,我们这些人,都是靠着家门活命的。那账里头无数个姓,破开的缺口里都是风雨。我自问担不起那个责任。”单孟摇了摇头,抬手拨了拨那豆蔻大的火苗,“同流合污,为虎作伥,我替着刘氏谋深远,与世家那些人没什么分别。”
“三城这么小一点地方,我尚且算了一夜。而大周的帐……我想都不敢想。”他抬眼,看着面前人,慢慢道:“阆京是大周的根,它却已经烂成这个样子……朝廷把它埋在土里,就能当作什么都不知晓。”
外头暴雪不停,层云上隆隆的,似乎隐隐滚着雷。
这样的家国大事一向不是平头百姓可担心的,可侍从这会儿看着单孟,不知为何也伤感起来。
“如今叶帘堂来,实话说……挺好的。”单孟抿着唇,不知在看着什么,“……大周终于走到头了。”
惊雷劈下,使得阆京陡然亮了一瞬。
暴雪未停。
单孟将账册卷好,收进木箱。
侍从见此,手指松开又攥紧,最终只道:“大人病体尚愈,我去给大人备些点心,您在路上也好垫巴两口。”
锁子“咔擦”一声落下。
单孟笑了笑,道了句:“多谢。”
*
阆京城破,福安门铜驼泣露。南府军还没踏过三城,皇城内就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百姓们自知三城要破,哭号间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往皇城跑!”便尽数破开家门往出奔。三城无粮,皇城尚且未破,还有活路!
羽林卫被三城百姓拦了去路,只得靠着蛮力推挤,奈何人潮汹涌,羽林卫没法往前,只得“蹭”一声亮出铁矛,高喝道:“我看谁再敢挤?!”
可百姓哪吃他这套恐吓。
要知晓本就没了活路,眼下见羽林卫抽刀,周遭当即爆发起来,哭喊声铺天盖地倾压而来,将离散的羽林卫被挤歪了身子,甚至有的被推搡在地压着踩。
“南府军破城,你……”汹涌人潮中,军官朝着身后叫喊着下令,“你们带着陛下从北门撤出去!”
他话音才落,随着一道惊雷炸响,城门被彻底地撞开了。
木渣飞溅,南沙的粗腿马爆发力太强,前排单薄的羽林卫根本守不住,当即就被撞得四散开来。
武卫营残兵猛地翻滚向前,猛地顶住南府军劈下的铁戟,背着跌倒地羽林卫说:“你们去护陛下,南门这边,我们能顶!”
他话音才落,宽刀一拧,便将那南府军手里的双铁戟缴下,随着铁戟“当啷”一声落地,南府士兵也被从马背上硬扯了下来,咕噜噜滚倒在地。
“撤……”羽林卫后背已经湿透了,见状好似有希望乍现,当即回过身,声嘶力竭地喊:“回撤!保护陛下——”
可他话音未落,人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