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
侍从站在床头踟蹰着答:“回大人,快至夜半了。”
单孟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强撑着病体坐起来,问:“……怎么了?”
“刘大人他,”侍从避开他的目光,垂头道:“城门将破之时,刘大人以身去挡南府军……”
闻言,单孟面上却无一丝波澜,只问:“他死了吗?”
侍从想着单孟成日与刘臻谈天说地,本是怕单孟听后大恸,于他病体无宜,这时瞧着他面色如常,才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道:“该是被俘了……”
单孟点了点头,掀开衾被,只问:“我的东西呢?”
“大人说的是前些夜里拾掇的那些?”侍从见他起身,赶忙为他披上宽袍,道:“小人按照大人的吩咐,找工匠打了个大木箱子,尽数搁里头了。”
“不错,”单孟跻了鞋子,“都在书房?”
“哎。”侍从应了声。
自月前焱州一战后,单孟从南府军手里逃脱的并不轻易。他本就是个文弱书生,这辈子哪里禁受过那层颠簸,好不容易逃回阆京,人也被那风吹得一病不起。
就眼下他起身起得猛了些,眼前都层层发黑,脚步也虚虚浮浮地不似踏在地面,倒像是踩在云间。
“哎呦,大人慢着些。”侍从见他身形微晃,赶忙将他扶住。
“我没事。”单孟一只手抵住脑袋,问:“小娘如何?”
“昨夜城内惶惶,单府也乱成一片,小人按照您的吩咐将夫人和晏哥儿接了过来,”侍从怕他担忧,赶忙说:“夫人瞧着并无不妥,早些时候还叫人去厨房要了米粥,小人在一旁瞧晏哥儿也吃得香甜,眼下应该已经歇着了。”
“这便好。”单孟点了头,悬悬心头终于放下了些许,说:“你去将我那些东西拿来。”侍从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将那大箱子从书房拖了过来。
单孟俯下身,将锁解开,将里头的纸页一卷一卷铺开来看。
侍从见此,倒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原以为单孟先是问母亲弟弟,又是要箱子的,是打算卷铺盖逃命了,谁知他眼下又静静坐了下来,瞧不出半点方才的慌张之意,便开口道:“大人,眼下城门大开,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你倒是提醒我了,”单孟说着,目光却没从那卷页上移开,从木箱拿了东西推至他面前,“盘缠车马我都已经备好,明日……若是明日我没有回来,你便带着我小娘和单晏往岭原跑,那处叶氏接管不久,查的松。我提前给你们备好了文牒和房契。”
侍从被他这一通嘱咐说晕了脑袋,瞧着他推来的东西更是无从下手,好不容易将舌头捋顺了道:“大人……您……您说明日……这是什么意思?您不和我们一起走?”
单孟将箱中卷一页一页检查了,摆在地板上,朝他招了招手说:“过来看,这是什么?”
侍从这会儿心焦得不行,可闻言还是走了过去,目光在那卷页上胡扫一通。
那卷页自最左的“元光”为起,中间跨过许多年,再到近时的“汉宁”,“咸元”,“明昭”以及……侍从眨着眼,不可置信地看到最末的“永淳”。
“这是……大周的账册?”侍从赶忙扶着桌角蹲下来,将声音压得低,“您,您这是要?”
“叶氏破城,大周命数将尽,”单孟喉间动了动,道:“要想清剿世家,她就只缺这最后一笔……为了活命,我
必须亲自将这墨磨好呈给她。”
“大人要将这些账都送出去?”闻言,侍从急忙要挡,“这都是大人没日没夜熬出来的!与送给那叛贼叶氏,不如您自己留下,日后拿得住世家把柄,日子也能舒坦些……”
“世家?”单孟笑起来,“大周都要亡了,哪里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