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碰上从山里出来的裴曜。
对方也背着沉甸甸的竹筐,除了露出头的竹笋以外,筐子里还有不少嫩嫩的香椿芽。
四目相对,长夏低头,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他没有裴曜脚程快,想了想,便打算等裴曜下山后,自己再往下走。
自己正好处在下山的地方,长夏只好蹲在原地,用小铲子挖了几株蒲公英,装着忙碌的模样。
越走越近的人眼看着就要过去了,谁知裴曜脚步一顿,正好停在他跟前。
如有实质的目光直直落在身上,长夏没办法装不知道,小心翼翼抬头。
“挖完了?”裴曜声音微哑,神情也有点不自在。
长夏没怎么见过他这般模样的人,离得这么近,一时有些收不回眼睛,愣愣点头。
下一瞬,裴曜一把拎起他装满蒲公英的筐子,单肩背着就往山下走。
长夏连忙跟上,眉眼之中有一点苦恼。
这是裴曜第二次帮他背竹筐了。
到山脚后,裴曜总算停下来,把他的竹筐放在地上。
长夏还没伸手,就被清俊的少年瞪了一眼:“要是敢告诉别人,小心我揍你。”
说完,裴曜上下打量一眼他,瘦巴巴的,谁都能欺负的小身板。
腰挺细。
脖子好像也好看。
嘴巴……
裴曜忽然有些气恼,瘦巴巴没几两肉,模样也称不上漂亮,年龄也大,有什么值得看的。
他又瞪一眼长夏,气冲冲大步走了。
长夏的那点苦恼来源于此。
他不知道裴曜为什么突然帮他背草,却连着两次都瞪他,不准他说出去。
他根本不敢说,更何况就算说了,别人大概也不信他。
王小蝉对村里很熟悉,裴曜的事他听过一些,模样好,家境也不错,高高的院墙,青瓦房很齐整。
裴曜还会做木雕,手很巧,虽然才十四,不少人家都早早和他家打交道了,村里人都知道是要相看定亲。
可裴曜很挑剔,似乎只想要漂亮的媳妇或夫郎,可真有个漂亮的姑娘,他又挑别的,总之什么话都让他说了,给他阿爹气得,扬言干脆当一辈子鳏夫。
气归气,裴家还是在张罗亲事,裴曜年纪小,多看看也不耽误事。
至于长夏的烦恼,再无别人知道。
花红柳绿,又是一年。
住在一个村,打草、挖药材都在村子周围,再躲避都能遇到。
只要没有别人,长夏的竹筐总落在裴曜肩上。
十五岁的少年人又长高了,背两个竹筐照样步态轻盈。
长夏有时碰见裴曜,对方怀里揣着米糕,总会打开油纸分他一个。
家里日子很一般,甜甜的米糕只有过节时才能吃到。
长夏记着娘的话,不能随意吃别人的东西,可裴曜把米糕塞进他手里,又冷着脸看他,他根本不敢推拒。
然而两人很少说话。
长夏曾小心翼翼问过裴曜为什么要帮自己,得到了一声冷哼和上下扫视的打量。
裴曜说不过是看在一个村的,看他弱成这样才帮他一把,要是不稀罕也行,他立马就走。
对方的好意长夏能感受到,更何况也吃了人家的米糕,长夏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错怪了对方,连忙小声挽留,说自己想岔了,不该乱问。
至于为什么不该,他有点怕裴曜生气,只顾着求饶了,根本没想明白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
有时裴曜也会不耐烦看着他,长夏不知道怎么了,越发忐忑。
而在被人撞破裴曜帮他背草的事情后,这一刻,长夏忽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