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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看起来和往日一样安宁。

秋风见长,宫中的稚菊绽开一片黄,午后略显薄凉的日光从上方落下来,将湖面照出一层虚晃的泠光,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行走在其中的宫女如平日一样,步伐端正,身上的秋日衣裳被晒出些许润光,与往日没有任何分别。

走在其中的宋知鸢就显得和他们格格不入了。

她身上只有当时匆忙跟永安换的衣裳,是一套大红色的绸缎棉氅,这几日间摸爬滚打,早已破损勾丝,滚满了尘土,发鬓污脏,簪子骑马很难固定,干脆用绸缎捆起来,已经全然没有美感可言,就是个乱糟糟的流民。

宋知鸢强撑着到了政事堂内,单独见了韩右相。

韩右相之前派人去了大别山,但是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他只知道大别山被廖家军派人给围了,但却不知道具体情况,见了宋知鸢后左右询问,才知道大别山中具体的始末。

宋知鸢请韩右相马上派兵过去支援,将太后与长公主接回来,但韩右相面露难色,叹息着回道:“早些时候,北定王带兵出征,长安兵力空虚,后来洛阳遭难,更有大批流民前来,我等兵力不足,只能据守,等待回援,无力去主动攻打大别山。”

就算是皇帝在大别山也没办法,他们挤不出来人了!

若是盲目出征,别说大别山的太后皇帝长公主救不出来,连他们长安都得搭进去。

宋知鸢听的心力交瘁,只问:“那外面流民该如何处理?”

远处大别山的人处置不了,近处城外的这些流民,总该处理一下吧?总不能叫他们一直留在外面啊!外面都开始杀人了!

“流民不可进城。”韩右相的态度却比宋知鸢想象之中的更冷酷,更坚决:“他们没有住处,而长安容纳不了这些人,他们会毁掉长安本来的秩序,到时候,长安也会变成下一个洛阳,你年岁尚浅,见他们可怜便忍不住帮扶,这是人之常情,但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人与人之间必须有取舍,待到战后你便懂了。”

这些年轻人们的心啊,都是软的,热的,没经历过世俗的磋磨,总觉得自己能让日月换新天,但实际上,真让他们自己去到那种境地里就知道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真要去咬着牙做,反而会害了自己。

宋知鸢白着脸听着,最后只听韩右相意味深长的道:“早些下去休息,今日休息一日,明日要来上职,你任太仓属令,眼下正是战时,该到了用上你的时候,不要着眼于小人小物,你要往上看,把你的力气往最上面使,救一百个流民,不如在你的奏折上写下一笔。”

当官嘛,就是这样的。

太仓属令本来就是战时管理粮仓的,她不在的时候,还没人来安排,她现在回来了,有她的公务要忙。

可是宋知鸢还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她一直在鼓动韩右相出兵,就算不派军队过去,也可以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过去,轻骑单队的找过去。

她都能逃出来,说不准永安也能逃出来呢?她希望韩右相能派兵去大别山,但韩右相直叹气,道:“一直在往大别山派去精锐,但一直不曾有回应,你能回来,本官也很震惊。”

大别山林多水阔,地势险峻,眼下又完全被廖家军把控,这相当于敌人大本营,之前宋知鸢能逃出来,一是因为事情刚发,一片混乱,二是因为胆量大、运气好——李观棋运气不好,被人逮了,永安胆量不够,门都不敢出,宋知鸢是全都占了才能跑出来。

眼下,旁人是无法复刻她的逃生之路的,因为大别山已经彻底被掌控了。

想到此处,韩右相又瞟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宋知鸢。

去了那么多人都死了,唯独一个宋知鸢运气绝好的、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韩右相心底里都要嘀咕一下,这别是廖家军放回来的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