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认定他别有用心。
哪怕他是一个善妖呢?乘岚从前没有遇到过混入人中却不作恶的妖物,从不曾设想过这个问题,如今终于不得不想。
默然良久,乘岚叹了口气,忍不住关怀一句:“你的眼睛怎么了?”
骂也骂过,哭也哭过,眼下乘岚软下语气了,红冲自觉一套软硬兼施的混合拳已算打完,心中的郁气也一扫而空。他干脆躺回地上,双手垫在脑后,一副悠然自得地样子:“我是瞎子,你还说我是鱼目。”
乘岚心里分明已接受了此事,却也还不肯全然低头,正色道:“我与你说正事,你的眼仁怎么散去了?”
“原来你也知道我如今如何可怜,却还是忍心用恶语伤我,果真在你们人心里,我们妖总是如此低贱……”红冲怪声怪气地又讲了两句,才赶在乘岚开口前好好回答:“不知道,我彻底看不见了,真气也没了。”
前半句话把乘岚顶得脸色又黑了几分,也不知道恼怒中是否含了几分愧疚,然而听到后半句,他惊道:“真气也没了?怎么回事?”
此事非同小可,乘岚哪里还顾得上与红冲别那一口气,他连忙抬手去摸红冲的手腕,却在俯身时,瞥见自己领口飘下一片雪白的花瓣,恰巧落在红冲的脸上。
乘岚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应当是红冲的真身。
原来是莲花妖……他心中既有几分了然,也有几分新奇。然而脸色却又是一沉,黑得像被燎了三天三夜的碳,咬牙切齿道:“你还不收手?”
这片花瓣贴在他颈间,除了关键时刻要他的命,还能是为了什么?乘岚顿时又觉得自己一腔真心作了花肥——他是一上来就掐着红冲的脖颈没错,可他根本狠不下心动手。
早在云观庭众人与项盗茵来找他之前,他就对红冲的妖物身份早有猜测和证据,若他真的那般铁石心肠,丝毫不顾念一丝旧情,大可以那时便将此事畅快抖落给项盗茵。
可他没说,反而为红冲再三掩饰,这一整晚他都为自己这般包庇妖物而唾弃自己,煎熬得像是在受刑。
如今却叫他发现,红冲在他面前装得梨花带雨,又是委屈又是愤愤,其实一直悄悄谋划着什么时候要拿他的命!
红冲却毫不心虚,回嘴:“你先翻脸不认人的。”见乘岚还想再说,他先道:“我怕你呛,给你渡气,你倒好,占完便宜就掐我脖子,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真的杀我?”
“占便宜”这三个字甫一落进乘岚耳中,下意识地,乘岚轻轻抿了一下嘴唇,竟然无法反驳。
红冲又道:“我的软肋早就都握在你手中,我的家、过去,我的师门师尊……甚至还有我刚认的师弟小草。”他侧开头,声音几不可闻:“我也想活下去的。”
一番话说得乘岚实在无法再苛责,只管将话题拉回先前的“正事”上:“你的眼睛还有真气,是怎么回事?”他略一思索,回想起红冲显出异样之前的情景来,迟疑道:“那把刀……?”
“都说了,具体如何,我亦不知。”红冲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过,那把刀似乎是有什么异常,我曾将真气注入其中,却听到了一声异响。在那之后,便是一道雷劈在擂台上,烟雾阵阵。一开始,我不知情况,还以为是烟雾中有什么关窍能够屏蔽感知,可后来我发现,我的真气彻底消失了,眼睛也看不见了。”
他微微一顿,补充了一句:“巨响过后,那把刀也脱手而出。”
乘岚听得瞠目结舌,愈来愈吃惊,接连问:“什么样的巨响?那烟雾竟然不是你的招式?可那把刀又是怎么回去的……”最终定格在:“所以那时,你真气尽失,甚至不曾听到我逼音成线与你说的话。”
红冲颔首不语,算是对这些问题的默认。
所以他一回来就泡到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