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杀人了。大人这般没有任何缓冲地找到她,两下里都满腹爱恨嫉仇,你猜她会作何反应?”
许问涯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修长双指捻着一颗珊瑚珠,指尖裹弄,时上时下。宋浸情说罢,他仍口吻冷淡,漫不经心:“死了又怎么样,她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连你也是该死的,你们宋府上下,全都该死。”
宋浸情心中惴惴,抬目凝视着他。
二人无声对峙着,一桌之后坐着的人姿态舒展,仿佛刀枪不入。
良久,宋浸情叹了口气,大胆地试探道:“我知道,从姜山寺入清源居,你见到我的第一眼,便看出我不是她了,但你什么也没说。许大人,你我自小情分极薄,你不可能是为了我才按下不表的。以许大人的脾性,也不会是为了周全两家的通家之好,而咽下被欺瞒诓骗的怒气。所以,你这阵子的坦然接受,只可能是为了成全她。你对她,还——”
红珠坠地,发出啪嚓响动。宋浸情还未说完,就被生生截断。适才还气定神闲的人,也不知是没耐烦听下去还是如何,索性直接拂袖离开了。
宋浸情呆在原地,反复回想许问涯的状态与神色变化,不安的心绪却愈发平稳下来,最后,唇角露出了意得志满的笑。
果然,不出几日,一封似是凭空出现的信笺,便置放在了她的床头。
宋浸情笑弧明显,得手便殷勤承办去了。
***
因为其中辗转颇多,云湄那厢,数月后才收到这一封信。
彼时,她正将折腾得起劲的绥绥递给傅母,留傅母在内室哄睡。
自己则避开惹人烦躁的啼哭,按捺情绪,走到书房练字——她要磨炼性子。
云湄本真的性情,没有半丝温柔的底色。早前她还不以为意,觉得有些脾气没什么。后来诞下孩子,她才惊觉,自己纵使对着亲生的骨肉,亦没有天然的宽宏母性。
譬如说,孩子吐奶闹腾,嚎啕啼哭,云湄每每没哄两下,倘或没能见得好转,她便会大皱眉头,还是乔子惟瞧着她这副隐忍不发、山雨欲来的模样,赶忙从她怀里将年幼不知事的孩子给抱走避难了。
云湄发现自己这个难以解释的脾性后,不由在府中上下问了一大圈,结果为:所有生养过子息的妇人,都或委婉或直白地说,没有她这样当娘的。
云湄于是觉得自己大有问题,为陶冶性情,她拾起了各种已被她丢下数月的本事。
……起先,她看见毛笔上密匝匝的厚实毛锋,还会多有不自在,只好去练些别的,譬如插花点茶,读诗制香。但随着光阴推移,许问涯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在渐次淡化,云湄一看见毛锋就会发憷的毛病也慢慢地转好了。
现下,她便打算练字。
悦儿曾是诗礼人家的姑娘,每逢这时候,就主动牵袖为她侍奉笔墨,还会推荐一些有利于培养心性的经卷给云湄学习。只是这回,悦儿在湘妃竹架上挑选名家文帖时,却发现了一封信。
她取下来递给云湄。
信封上戳着江陵宋府的封缄,云湄见了也没什么怪异之色。何老太太惦记她,时常送信慰问,每逢年节,还有大把的土仪和财货被抬入乔宅,云湄早都习以为常。
是以,当她神色自若、毫无防备地打开封缄,探手铺展信件时,几乎是看清字迹的第一眼,她便浑身血液凝结,如坠冰窟。
信上的内容,并非书面口吻,而是极其简短,却又足够钻心砭骨的一行字——
“你一定过得很好吧,云、湄?”
第83章 冠妻姓(三) 承载着另一个男人满腔幽……
夤夜深深, 傅母吟哦的哄睡小曲儿时远时近,与女婴稚嫩的咿呀腔调交织在一起,渐次变幻得幽微难闻, 缥缈旷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