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从床榻两侧的钩子上拆下幔帐,合被而卧,调整了一番小腿肚上煨着的手炉,安然睡去。
果真心上没有牵扯,目标理得鲜明,人也没那么受累。这是云湄这阵子睡得最为舒坦的一个觉。
只是到了夜半,迷迷糊糊间像是烧起来了似的,云湄凝着眉头,意识懵然地往锦被里摸索了一通,怕不是姜姑姑不放心她,又塞了几个炉子进来,这才闹得火海一般,适得其反了。
她扭动探索,却浑然不见任何炉子的踪影,便生出些烦意来。云湄的耐性从来都不好,这些年为了往上爬,不得不做出摧眉折腰的谄媚相儿,实际上私底下脸一板,就是个冰封美人,乔子惟时常抱怨她对旁人喜笑颜开,对他却没个好脸,殊不知这是一种真诚以对的优待,不亲近的人,想方设法也瞧不着。
半晌不得要领,云湄耐心耗尽,喉咙里烦闷地咛哼着,干脆曲腿蓄力一蹬,结果足尖踩到的触感压根不像炉子,伴随着闷。哼滚过耳畔,她霎时清醒,踅过身来,这才恍然发觉热源所在。
——许问涯躺在她身旁,受痛地睁开双眼,点漆的眸子里泛着将醒的迷蒙水光。
而她则经他揽入怀里,脊背被他环抱,指尖点在穴道上,似往常那般过渡内力。
云湄知晓许问涯每日作息规律,等闲并不过累,这段时日应当是忙坏了,极其缺觉,但又惦记着她的体寒,照常寻了经穴按住,以温暖她,兴许迷糊间不幸睡过去了,手上的力还忘了收,这才闹得她着了火似的,险些烧起来。
云湄转过脸来盯了他半晌,见他这副劳骨疲形,眼睛都睁不大开,手指却仍凭着潜意识在她背上摸索的状态,心里不由生出一股子熨帖来,也不知是纯粹被他的内力烫的,还是何如。
她捉了他的手,好端端塞入被子里,又理了理他的褥子,轻声说:“郎君自睡吧。”
许问涯缓了会儿,闭着眼睛轻笑:“娘子踹人的功夫,倒不似平日的柔心弱骨。”哪里像有弱症的样子。
云湄很是尴尬,嘀咕道:“郎君回来也不知会我一声,我睡得半梦半醒,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
“娘子怎生过得这般危机四伏的?”许问涯睁开眼帘,眸中清醒了些,盯着她瞧,“这清源居,哪里不如你的意么?”
许氏上下,除了那荒唐的许十二郎,其余郎子俱都规行矩步,不堕今阳许姓声誉。那许问渊已经被他关进了藏书阁里,按理说,她不应当这般处处提防。
——宋府众星捧月养出来的娇客,会是这番草木皆兵的模样么?
放在往常,一个一笑而过的小插曲,许问涯断不会横生这么多的猜忌与思虑。可全昶带回来的消息,令他不得不多想。
他说过,他最讨厌欺骗。那些陈旧的创伤,她不愿倾诉,他能理解,因为这是他这个夫君做得不到位,无法令她全心交付。
可蓄意欺瞒、怀揣秘辛,并不在他许问涯该体谅的范围之内。他愿意主动与妻子培养感情,却不代表他愿意盲目做一个倾情的傻子,全程演着一场注定没有结局与回报的独角戏。
他这厢愈想愈清醒,云湄却满以为他是忙碌太过,好不容易睡着,又猝然被她闹得醒转,一下子衍生滔天的自责来,探手去阖他的眼睛,道:“姑娘大了,都是一个人睡,这么些年早习惯了,陡然嫁作妇人,一时还不大扭转得过来,总觉得床上除了自己,不该有什么别的活物,不然便是意外的危险——话本子看多了,志怪类的,便常有熟睡之中横生枝节的情况。”言讫,又揽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颈子上,抚着他的穴位说,“郎君这些日子不得好眠吧?我观你额角在跳,显是劳碌太过。既然结案归家了,便别想太多,先睡好这一觉吧。”
何老太太惯常浑身都不舒坦的,云湄为了伺候她,一身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