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眼前一片恍惚,心道,这江湖还真小,眼前的水贼头目,居然是三年前的心腹。

思绪归拢,好在她反应足够快,否则,差点就对自己人痛下杀手。

沈莺歌并没有顺着黎沧的问话回答,淡笑道:“我不光知道天宿卫,我还知道你的字,你的字叫沧,沧浪水的沧,你母亲希望你的一生,如沧浪水,至善至朴奔流不息。”

这番话如惊堂木高高砸下,在黎沧心间掀起万丈狂澜。

他震惊,这个隐秘的消息只有沈贵妃知情,难道她……

这一瞬,沈莺歌向他递来了一个眼神。

黎沧确认过了眼神,身体先于意识做出行动。

他在沈莺歌近前屈膝半跪,虔诚地叩首道:“此番冲撞贵人,是小人僭越了,还请贵人赦罪。”

所有人瞠大了眼,舌桥不下,满满的惊愕与不可置信。

就凭新娘子轻飘飘的几句话,老大怎么、怎么突然给人家跪下了?!

刚刚不是还要威逼新娘子从了他?

简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沈莺歌拢了拢身上的裙襟,将匕首交换给他,淡声道:“若真要我赦罪,就让我回舱里休息罢。”

黎沧听出言外之意,虽然心中还有诸多困惑,但他将一样物事恭谨地递呈给沈莺歌:“此则雀哨,贵人若有需,可凭此物唤小人。”

沈莺歌没应声,只是熄了火折子,一晌徐徐接过拢入袖筒,一晌让以冬扶着她,在一众惊异不定地瞩目之下,从容不迫地沿船梯而下。

众贼傻愣当场:“老大,咱兄弟们不劫船了啊?”

“劫个锤子!赶紧都滚下去,若误了贵人的吉时,老子就将你们的脑瓜卸下来,喂江鱼!”

离开前,黎沧遣人去验察那些木桶,得到的结果是:里头都是淡水。

黎沧黑了脸,初次交锋,他竟是被谢家新娘摆了一道,委实脸都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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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虽然遍地狼藉,伤员不少,但好在没有真正死人,沈莺歌检阅一回,心底舒了一口气,黎沧算是个义贼,劫财但不杀人。

这回他也压根儿没劫财。

及至曹嬷嬷带着都水监的官兵乘船赶来时,竟是出乎意料地扑了个空。

曹嬷嬷纳罕道:“贼呢?”

沈莺歌斜倚在舱内养神,没说话,以冬则是气昂昂地挺胸道:“被夫人赶走啦!”

众人面面相觑,曹嬷嬷审视着沈莺歌,一个病弱的药罐子,如何可能击退那些水贼?她自然是不信的,但沈莺歌的芙蓉面新添了一道划伤,这就意味着她跟水贼交锋过。

曹嬷嬷去问那些惊魂未定的侍婢,问水贼是如何退的,众婢的说辞跟以冬如出一辙。经此一事,沈莺歌在众人眼中积攒了威信与声望,无人敢再轻看她。

曹嬷嬷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私底下留了一个心眼,明面上是一团慈蔼的模样:“老奴迟救为歉,让夫人受惊了,接下来最后一段水程,就由都水监负责护送。”

曹嬷嬷自揽罪咎,诚意是很真实的,但看在沈莺歌的眼底,倒是显出了几分左右逢源的油滑精明。

若非在深宫里摸爬滚打过,她怕是要信以为真。

真当她不清楚都水监的发兵速度吗?

上辈子她陪老皇帝出巡,船上遇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都水监迅疾赶来救驾。

这一世,从她遇水贼那一刻,到她让水贼离开,这个对峙时间长达两刻钟,都水监都没来,这说明了什么?

曹嬷嬷是故意拖延时间!

这老货不想让她平平安安抵达燕京谢府!

要么死在乱刀之下,要么失身于水贼。

她背后是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