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很少?在人面?前大笑过,她还清晰地记得,上一次大笑是在同泰寺的地窖里。

谢老夫人也就?是葛落梅以驱邪除魔为?由,给她大肆做法,先将她绑在木桩之上,迩后沙弥烧艾、圣僧晃铃,最后拿着一条约莫有手臂般粗的鞭子,接连不断地殴打她。

当时沈莺歌觉得这个人间世里,怎的会有这般蠢钝又愚昧的人?

谢老夫人的这一出言行让她“叹为?观止”,是以,她当时就?大笑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般奇葩的人物了。

今次遇到?了沈挚她上辈子的生父这个男人亦是在颠覆她的所有认知。

他怎么能够说出那?样的话?

什么叫“你应该感激我把你生了下来”?

生出沈莺歌的人,分明就?是她的母亲。

抚养她、哺育她的人,也是她的母亲。

从小?到?大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依旧是她的母亲。

沈挚凭什么将所有的善业,都归咎于自己?

他分明,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恶伥啊!

沈莺歌即刻捣剑出鞘,一剑抵在沈挚的脖颈之上。

隔着一张长案,沈挚僵硬于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他的额庭之上渗出了潸潸冷汗。

豆大的汗液沿着他的鬓角缓缓流淌了下来,一滴一滴地砸湿了他膝面?上那?青灰色的衣袍。

沈莺歌的剑身有多冷,他额庭上的汗液就?有多热。

“是你自己选择不忏悔,那?接下来,就?莫要?责咎于我了。”

沈挚尚未真正?反应过来,空气之中蓦然撞入了一股子血腥气息。

剧烈的痛感从他只剩下那?四根手指的手缓缓传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锐利的剑面?将他的另一根手指,缓缓磨切了下来。

怔神之时,沈挚又失去?了一根手指。

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缝窟窿里流了出来,很快就?蘸湿了他的衣襟。

在波涛汹涌的江河之上,发出了沈挚撕心裂肺般的一记惨嚎。

“可还后悔?”沈莺歌一晌优雅地拢剑回收,一晌用绣巾擦拭着剑身,待用绣巾将剑身上的血细细擦拭干净后,她掀起薄薄的眼睑,露出了一双清凌凌的眸心,眸底生出一丝浓深的寒意。

那?艄公被?这一出变故吓得口不能言,面?如金纸,几乎要?瘫坐在地面?上。

沈莺歌扔给了他新的一枚银锭。

艄公收了银锭,就?乖乖住了嘴,啥话也不说了,末了干脆避让到?了船篷外边去?了。

偌大的船篷内,如今就?只剩下沈莺歌与沈挚二人。

沈莺歌问沈挚后悔不后悔。

她在等着沈挚的答案。

沈挚深刻地意识到?,若是不说“后悔”,他马上会被?沈莺歌杀死在这艘船上。

他是一个举目无亲的人,若是冒然死在了这里,肯定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在扬州府声名狼藉,人憎狗恹,此时此刻,若是有人看到?后,也不可能会来搭救他。

为?了惜命,沈挚只能乖乖认怂。

他如一个被?抓起来的鼠贼似的,狼狈落魄地匍匐于地,低声下气道:“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意识到?我的错误了。”

沈莺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意识到?什么错误了?”

沈挚瘫在一片血泊里,整个人都瑟瑟发抖:“我、我……不该苛待你们?母女俩,不该喊打,不该轻贱,更?不该折辱”

说着,他抡起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掌,开始掌掴自己。

一下又一下地拼命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