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再往供坛上?掠去淡淡的一瞥,案上?供着一座金漆的小佛像,呈卧躺之?姿,焕发出一片湛亮明烈的辉光,佛像周遭纤尘不染,看来它的主人时常会擦拭它。

沈莺歌薄唇勾起了一丝微妙的弧度,淡哂道:“你?信佛吗?”

葛绾垂着眼?睫道:“我希望通过抄经获得赎罪。”

沈莺歌纤细的指尖摩挲着佛像的漆身,觉得这尊佛像非常眼?熟,宿容棠那?里好像也有?一模一样的。

冥冥之?中,沈莺歌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猜测,但她不敢往深处去想,于是乎,她在?葛绾面前端坐了下来,直奔主题道:“那?你?可认识卧佛?”

“认识。”葛绾爽快承认道,“很多年前,我在?岭南佛寺遭到梅孝臣折辱后,很快,父亲母亲就来接我回家了,母亲说,他们是受了卧佛的旨意,来接我回去。卧佛说,只消我和我的族人成为她的信众,在?佛堂里安分守己,可保葛氏族人后半生衣食无忧。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卧佛是我终其一生都难以摆脱的一道阴影。”

沈莺歌指甲在案几边缘漫不经心地叩了叩:“卧佛为何会突然找上?你?,你?可有?想过?”

“她在?大嵩扶植一些细作?,以高门?大户作?为屏障,而没落式微的令国公府就非常合适。令国公府帮卧佛扶植死士势力,卧佛帮助我的父兄平步青云,这就是一个互利共赢的过程。”

葛绾的头脑非常清醒,也非常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当初为了家族利益,她与一个贪婪的邪佛做了一桩赔本的买卖,她必须自毁清誉,永世不得将葛熙儿供出来。

葛熙儿就是罪孽的产物。

但时下,沈莺歌看出了她眼?底的不甘和憎恨,不甘于余生都当一个见不得人的阴沟老鼠,憎恨于梅孝臣当年在?岭南佛寺对她施行的种种折辱。

沈莺歌一错不错地看着葛绾,笑问:“想复仇吗?”

“想,当然想!”葛绾黯淡的眼?底陡地露出了一抹怨毒的光,整具身子骨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那?些梦魇化作?了黑色植株攀爬上?了她的身躯, ????? 激起了她悉身上?下的一片颤栗,“我想剥了梅孝臣的皮,啖其肉,焚其骨,让其碎尸万段……”

说着,她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堪堪收住了话茬,道:“你?为何会突然问我这些?”

沈莺歌一只?手?覆在?葛绾抄经的那?只?手?上?,摩挲了几下,眨了眨眼?:“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按照原计划,她是要来杀葛绾报仇的,但现在?,她忽然不想杀她了。

看黑吃黑不更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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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莺歌蛰藏在?令国公府里,谢瓒这边也没有?闲着。

天?宿卫大败玄枭精锐,行将班师回朝述职,启程前夜,谢瓒邀请梅孝臣一同归京。

梅孝臣原是玄枭的参谋,不该归京,但谢瓒一句话让他心?旌摇曳“陛下时常忤逆太?后,听闻太?后近些时日卧不安枕,公公不若回去主持个公道,如何?”

梅孝臣在?哀帝时期就是内廷大总管,宿容棠生下了赵徽后,下了一道不容违抗的铁令,将他逐出了燕京,他只?好去投靠羌人另谋生路。

梅孝臣思念宿容棠好多年,但一直秘而不发。

谢瓒抛出的橄榄枝,成了压死梅孝臣的最后一根稻草。梅孝臣决定临阵倒戈,背弃了玄枭,又回归了大嵩。

翌日天?晴,朝暾时分,马车踩着一片辚辚之?声离开苏州府,夹侧两道皆是热忱相送的黎民百姓。

在?相送的阵列里,谢瓒看到了沈老夫人和崔氏,他吩咐青朔停驻马车,下了马车后,他缓缓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