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谢瓒一只手撑着门槛,另一只手扶在门框处,将沉重的身?躯朝上撑了起?来。
这一个刹那拉得特别长,长得沈莺歌以为世间彻底静止了。
男人的动作缓慢而有?力,克服着身?躯摇摇欲坠的阻力,像一柄时时保持出鞘状态的锐利寒剑。他的身?后是?青苍和青朔,两人缄默如石像,垂手而立。
沈莺歌静静地看着谢瓒搀扶着门框,他修长峻挺的身?躯在立起?的那一刻,变得颤巍巍。
这种颤巍巍的弧度随着他刚迈出几步,就变成了地动山摇,
寒剑有?出鞘的决心,但根本没有?蓄足出鞘的力量。
砰一声,摇曳在荔枝树间的细碎日光剧烈地晃了一晃, ????? 蝉嘶聒噪。
不出意?外,她看到了他摔跌在地上。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没有?说话。
一阵槖槖声起?,青朔上前,但谢瓒摇了摇首,拒绝了搀扶,淡声说道:“我?能起?来。”
他眉眼始终平静如深水,神情澹泊轻松,看不出一丝波澜,嗓音也极其温沉,透着沉笃的从容。
他似乎真的不觉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狼狈,身?上的衣服蘸了泥灰,他坦然地掸去。就像那近乎生?不如死的疼痛,他视作泥霭,也能轻描淡写地掸走了似的。
但沈莺歌能够看到一些具体的细节。
诸如抚着门槛起?身?时,手背青筋先是?狰突,继而根根暴起?。
诸如跌倒时,面色变得苍白了几分,白中又掺着虚弱的青。
诸如再重新起?身?时,双膝颤得厉害,病骨支离,额庭上亦渗出薄薄冷汗。
有?那么一瞬间,沈莺歌希望谢瓒跌倒后,不要再起?来了。
爬起?来所遭受的疼楚,比跌下去更?重。
但当她看到他重新爬起?来时,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她与?他初见之时。
她初至燕京,来刑场看他为死刑犯为翻案,那时他还是?一个刑部侍郎,官秩并不显著,一身?落拓青袍,鹤骨松姿,是?她在人群里第一眼就看到了亮色。
在雨中,她被挤挤挨挨的人群挤倒了,裙裳脏了,膝盖骨也伤了。
是?谢瓒吩咐傔从送她去了医馆,也将唯一的一把伞留给了她。
那时,他并不认得她,但愿意?在她深陷泥沼之时拉一把。
从那时起?,她深知,他是?一个为生?民立命的人。
十三年就像是?一个轮回?,如今,彼此对调了处境。
沈莺歌忽然有?一个很疯狂的念头,她走出荔枝树下,将双手放到浓烈的日光之下,左手的拇指勾住了右手的拇指,模仿出了一只鸟儿的形态。
地面上,很快出现了一只鸟儿的黑色影子。
鸟儿扑棱棱着饱满的羽翼,上下翻飞,随后鲁莽地撞入了谢瓒的袍子上,栖停于他膝盖间。
谢瓒微微一僵,顿住撑身?而起?的动作,循着鸟儿的影子望去,看到了一道纤细修长的人影。
她的裙裾犹若在烈日里燃烧,他们隔着躁动的蝉鸣声遥遥对望。
“谢左相,我?是?沈莺歌的信鸟,代她来传话给你。”
他听到女郎模仿鸟鸣声道:“我?的鸟生?信条是?,用最艳的花装点最华丽的羽毛,哪怕断了羽翼,也势必要以飞蛾扑火的姿态,化?成灰烬,至少曾经轰轰烈烈过,这就叫没白活一生?。”
谢瓒心神微动,想捉住这只鸟儿。
但鸟儿在下一息飞到了他的心口?前。
“你要跟我?一起?,将生?命都付之一炬吗?到时候,一切残缺终将消失,我?们都会?变得完整。”
风声止住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