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览背对着她面朝外躺,心中烦乱睡不着时,听见身后窸窣摩擦,伴着一点压抑着的难受嘶气声。
他起身点灯,照见从萤正咬着唇挠自己的胳膊,她抬手遮挡烛光,声音轻弱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劳你到耳房去睡一晚罢。”
谢玄览一把拽过她的手腕,见两条手臂上布满了小红疹,后背与肩颈也有,似乎还有蔓延生长的迹象,声音沉冷:“你管这叫没事?姜从萤,你宁可忍着难受也不肯与我说一声吗?”
从萤讪讪道:“不是,我……”
谢玄览转身去唤守夜的婢女,紧急传来府中的大夫,大夫看过后说:“这是误食克物生发的风疹,两三个时辰之间,少夫人可还记得都吃过什么?”
谢玄览将她今夜动过的菜名都报了一遍。
大夫说:“可能是芥辣的缘故,夫人以后需得避开。”
谢玄览不解:“芥辣?可是她——”
话音未落,见从萤朝他轻轻摇头,目光中似有窘迫允求的意味。谢玄览顿了顿,转而问大夫:“眼下该如何纾解?”
大夫说:“最好能发一发汗,再抹些麻黄蝉蜕的膏药,过两日就消了。”
谢玄览送大夫离开,回来见从萤擦过身子,已面朝床内躺下,似乎是睡着了。他轻轻冷笑了一声:“姜从萤,你怎么睡得着的?”
从萤背对着不理他,感觉身后床褥微陷,一只有力的手将她肩膀掰了过去。
谢玄览钳压着她,温热的气息落在她颈间,低低问出心里的疑惑:“我见你吃过几次鲙鱼片,蘸着姜醋芥辣汁,怎么,你那时候没有难受过吗?”
从萤脸颊红热,眼神有些飘忽,想了半天也没找到搪塞的借口。
只好遮遮掩掩地说实话:“我以为起风疹是鲙鱼片的缘故……”
“所以你是明知故犯,怪不得总是趁我要出城的时候吃,原来是又犯馋,又怕人知道。”
谢玄览勾唇看着她,漆黑的眼珠里浮起一点戏谑的神色,硬生生把从萤看得满面烧红,羞窘得想扯被子把自己遮起来。
偏偏他又火上浇油道:“明天我去跟母亲说一声……”
从萤惊道:“不行!”
“嗯?”
“不要告诉别人!”
“可是你这一身的疹子,被人瞧见要怎么解释?除非能赶快消下去,适才大夫说,要你发一发汗。”
谢玄览的头慢慢低下去,简直是咬着她的耳垂在和她说话,手指勾着她的衣带,缠缠绵绵,欲解不解。
“你要我保守秘密,总得许我些好处是不是?”
从萤敢怒不敢言。
这一夜确实是痛快发了汗,身体里的情热盖过了皮肤的红痒,从萤累得很,却听见他在耳边笑:“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性子冷了,分明也有笨得惹人怜的时候……以后带你去松江逛逛,尝尝刚捞上来的鲙鱼……”
从萤捂住了他的嘴。
……
从萤与晋王各搛了一片鲙鱼,慢慢品尝着滋味,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晋王心里是对今人思往事,从萤心里却在琢磨。
好一会儿,她斟酌着开口:“殿下提到的这位故人,是葬在玄都观的那位姑娘吗?”
晋王缓缓抬眼望着她:“不错。”
新鲜的鲙鱼片脆若秋梨,寒玉生津,有种极罕见的清爽滋味。从萤细细品嚼,越来越喜欢,觉得倘若是她,即使明知鲙鱼片会起风疹,恐怕也会偶尔犯戒,为这一口好滋味忍几天红疹。
两个不一样的人,也许相貌相似、性格相近,难道也会口味一致、克物一样吗?
思及此,从萤忽然有些食不甘味,搁下了手里的筷子:“我……能问殿下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