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肃远王府进进出出十余天,每天都细细盘问勘验。后头季瑜都恼了,关门闭院不再见,楼思危也没放弃,后面他也找过我好几回。”
“这人说话不算太客气,学不来曲意逢迎。但所问所查都在职权之中,没有僭越之举。”
司珹又想起前世衍都城墙下的血,楼思危自刎的剑就落在他身边。马蹄过时踏着了尸体,文人的血竟也能将银甲铁胄都染红。司珹盯着那暗红,抬臂令身后的将士注意绕行。
那会儿他以为楼思危忠的始终是君,是正统,是遽然辞世的长治帝,是困守皇宫的新储君。君王藏高座,愚臣死效忠。司珹彼时怜悯他,却也隐隐对他不屑。
此世看来,其实并非如此。
女人闻言一愣。
“死了?”她喃喃着,不可置信地重复了遍,“可是怎么就死了?楼思危一死,大理寺上上下下,岂不都得重新洗牌?咱们此前所做的……”
她猛地抬起头,正色道:“阿云,姐姐需得离开一段时间。你在京中,千万谨慎,万事自保为先。”
段隐青瞧着似是想劝,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女人离开后,他发了好一会儿呆,方才迟缓地起身,绕过中药后昏迷不醒的客人,回到阁楼帘后梳桌前。
他看向黄铜镜,撞入一张惨白又昳丽的脸,试探着伸手摸了摸镜中自己的耳廓,却像被烫到一般,猛地蜷回了指。
“王爷且想想,长治帝何必非得杀阿瑜?”李程双咬字轻缓道,“若阿瑜为软肋,则留之可威胁;若阿瑜为弃子,则杀之反为我方助力。长治帝最重礼教宗法,讲究仁义德行,他留着阿瑜不杀,是将仁示给天下人;他若真敢杀阿瑜,那么王爷之大业反倒更加名正言顺。”
“毕竟,叔叔杀侄儿,实为一桩丑事;可父亲为子报仇,却为天经地义。”李程双说,“长治帝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季明远侧目,有几分惊讶地看着她:“夫人,我本以为你会更加悲恸……”
“妾身自然悲痛,”李程双垂眼,落寞地说,“阿瑜乃是妾身唯一的孩子,他生来体弱多病,第一遭离家,便遭遇这样的惊变,我听着心肝俱痛。可是痛又能解决什么呢?”
“他的活路不在犹疑中。”
李程双换了个坐姿,端正道:“犹疑便是露怯,露怯即是把柄。因而王爷万万不可在陛下面前露怯,方才能换回阿瑜的生门。”
季明远有一瞬恍然,下意识问:“所以夫人以为,混淆视听为上策?”
李程双点了点头。
季明远思忖片刻,披衣往屋内书房去,李程双连忙跟上,见季明远捉笔,她随即研墨以待。
“既如此,咱们便向衍都放出消息,”季明远说,“季邈逃遁,做父亲的自然下落不明,可就此事先向陛下声讨一番。”
那么长治帝的眼睛就还在季邈身上——而季邈在东北举目无亲,若他不想遁入深山、庸碌躲藏,就只能悄悄回来寻找自己,多少也算是助力。届时再同他好好算抛弃弟弟的账,倒也不迟。
眼下打消疑心、保全季瑜,才是最要紧的。
季明远写完,便跨步朝外寻心腹去。李程双却没记着离开,她就着季明远的位置坐下,捉住笔。
不多时,李程双起身出屋,将一方小笺递给候在门外的连星。连星接下,颔首问:“夫人,此信可是要寄往衍都?”
“不。”李程双朱唇轻启,她抬眼望着云间月,说,“寄到瑾州去,务必亲自交到大哥手上。”
李程双的兄长李映连长其七岁,早早承荫入了仕,却并无太多建树,至今仍然供职瑾州州府衙门,因而李含山依旧把持整个李家,未曾让权。
如今李含山被困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