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炎葵在他身旁蹲下,透过千颉垂下的发丝去看他,他却应激般地缩了缩肩膀。
过了半晌,他才自嘲般地开口:“因为做恶的感觉很爽,爽得完全停不下来。”
“所以你先是杀了我儿时最要好的同伴,再屠尽了比翼鸟族,将所有曾经欺凌过你的羽族尽数一个一个地清算……这样做,能让你感觉到快意,是吗?”
他的罪行远不止如此,但一桩桩细数太麻烦,炎葵没那个耐心。
“是。”一旦开始用恶行来止痛,便无法回头。
“哦,这样,”炎葵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知道的,我出现在你面前,只会是一个目的。”
千颉当然知道。
他平静地笑了笑,后颈处突然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黑色漩涡。
在游尸九野内,元虚舟先是用白骨将他穿胸,再用风刃斩断他一只手,他也能迅速恢复过来的原因就在于,那根本不是他的命门。
后颈这里才是。
而炎葵向来是知道的。
她从袖里抽出一把短剑,金吞口,剑柄上镶有绿松石,剑身光华璀璨,一看便是柄神兵利器。炎葵以前用不着这些东西,但妖力尽失后,便不得不多搜罗些兵器来防身。
“让你见笑了。”她说,“如你所见,我现在确实成了个废人,如果你要反抗,我也完全拿你没办法。”
一个大妖,要取人性命,竟然要借助武器,说起来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座奉妖殿,人是旧人,景是旧景,看起来虽无变化,但又什么都变了。
炎葵的态度越是释然,千颉便越觉得心头泛起了刀绞一般的痛,痛意和歉意混杂在一起,绵绵无尽,只一会儿他便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阿姐,对不起……”他抬起头来看向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重复着道歉。
“嗯,我听到了。”
炎葵拨开他的发丝,抬起手木然地蹭了蹭他的面颊,然后捧住他的脑袋,一手将短剑抬起,正对着他的后颈。
对视的瞬间,相伴了上千年的记忆像涨了潮的海水,铺天盖地地漫过来。恍惚间,千颉好像听见了蛮蛮谷的蝉鸣声在他耳边燥燥地响。
他小心翼翼地将额头抵上她的肩膀,察觉到她并未将自己推开,竟然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因为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其实是幸运的。
是阿姐让他幸运了上千年,只是后来路走岔了而已。
而他最终能死在阿姐手上,又何尝不是一种善终?
“小颉,礼物收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