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们谈之色变的地方,好在冯监丞待他还算客气,请他坐下,还叫人上了茶。
“小陈大人,您给下官一个准话,到底想做什么?”
平安道:“我让他们与家里人取得联系,就能往家里捎带财物,如此一来,他们为了赏银也会好好做饭的。”
监丞一脸惊讶:“就为了让他们好好做饭?”
“什么叫‘就’?”平安反驳道:“监生也是人嘛,常年宿在监中,饭都吃不好,可怎么读书?”
监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些厨子,他们根本就不是厨子,给赏钱也成不了厨子。”
“这还不简单,培训呗。”平安道。
“培什么?”
“培训。”平安道:“给官员们做‘堂馔’的两个,是专业厨子,让他们带徒弟,大厨房的囚犯们轮流去学,为期一个月,出师的可以继续掌厨、拿赏钱,学不会的只能杂活,赏钱拿小头。”
监丞面色犯难,教囚犯掌厨,没人这样做过啊……
平安道:“律法惩戒,本意在于‘明刑弼教’,让囚犯习得一门手艺,日后无论是刑满释放,还是远赴流放之地,都可作为正经生计,这正是教化之功啊。”
监丞张了张嘴,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
片刻他又回到了现实:“钱呢?给他们送信的钱从哪出?”
平安道:“国子监有经费,有年节赏赐,还有学田、例银和捐资……”
监丞摆手打断了他:“每一笔进项都有用处,哪里是随便挪用的。”
“那就开源,不是情节严重的旷课、违纪,可以罚银抵罪,冲入公费。”平安道:“干扰大家读书的监生,付出一些银钱作为弥补,让大家吃好喝好,实乃天经地义。”
“……”
监丞道:“你想得还真周全。”
“那当然。”平安很骄傲地说:“我从小就知道,吃饭是顶顶重要的事,在这方面下的功夫仅次于读书科举。”
监丞嘴角抽了抽。
两人初步达成共识,自即日起,每三日派三名囚犯进入小灶房做学徒,轮流学习掌厨的手艺。
冯监丞其实是想跟平安交好的,见聊得差不多了,便提道:“那个检举你的监生……”
“我派的。”平安很实诚地说,“就是为了把您叫过去。”
监丞张口结舌。
平安没什么要说了,行了个礼,心满意足地回到诚意堂去。
监丞满脸无奈,仿佛看到一只大尾巴狐狸一窜一窜跳出了门。
……
平安溜进小灶房看过,囚犯们多半还算认真,每日围着师傅忙前忙后,学刀功、练火候。
不出一个月功夫,馔堂的饭菜果然有了起色,即便伙食标准有限,偶尔也能见到油星发亮的时蔬,夹杂几片炒得焦香的五花肉,监生们的眼睛如同这油光,都跟着亮了起来。
后来代写书信的工作,就由平安安排诚意堂的监生轮流来做,一来他功课繁忙,要见缝插针地探究真题,休沐日要去上大师课;二来就算他“逃出国子监”计划成功,也有得人继续这一良性循环才算。
……
天气转凉,银杏叶子被浓浓秋意染黄,像一场无声的雨,带着数百年的风霜覆盖在青砖甬道上,落在孔庙的红墙根下,偶尔被风卷起,摩挲进士题名碑的凹痕,又缓缓归于尘土。
王阁老的老父亲去世了。
这是一位老翰林,当了一辈子学官,著作等身、桃李天下,皇帝追赠其礼部侍郎衔,亲自拟谥“文恭”。
此时已至九月底,平安向国子监告了假,踩着满地金黄的树叶,去王家祭拜亡灵。
王时来是博兼堂的师傅,太子亲自拟写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