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不可能承认,只说幼时和他在顾家同住过一段时间,算是认识。

马夫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看了我好几眼,嘴里莫名念叨了几声“难怪……难怪……”又将我请上了马车。

他守在轿门处驾车,我尚有些惊魂未定,坐在里面魂不守舍,想着方才裴昭莫名其妙地举动,还有同傅上玄与顾行之的事,头脑发涨,听着他有一搭无一搭的用我说话,也只是随口附和几声。

他跟我说王储出行会提前通知行人商贩注意避让,裴昭本该是半个时辰后才会出发前去夷山行苑的,但他的一位挚友似是受了伤,便提前去探查了一番。

挚友?

裴昭那只会用下巴看人的性子,恐怕在心中只将西洲巴结奉承他的贵胄们当成是低自己一档的走狗而已,挚友……除了顾长祈,我倒真想不出来还能有谁,那日顾行之身上莫名多了些血迹,难不成是顾长祈的?他又失控了?

说来,顾长祈失控的次数似乎越来越频繁了,顾家人将他送入剑宗,大约也是因他修为太高,家中无人可制衡,才弄到顾行之眼下方便看管,除了用银环压制,他发狂时似乎无解,且银环破碎的速度也比之从前快了许多。

按理说,以顾家的底蕴及顾长祈的修为,不该如此棘手啊。

母亲说过他是无用之人。

难道……他已经病入膏肓?

被脑中陡然升起的念头弄得一惊,虽有些不可置信,可经此猜想,许多曾经我看不懂的事情陡然明朗了为何顾家对他诸多纵容,为何顾行之总是会在他失控时出现,为何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怅然,情绪波动也极大,甚至他对银环的态度也是厌恶的。

这么一来,都能说通了。

顾家人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将死的小辈,悲悯而惋惜,却不得不接受,而他性子又是极傲慢的,想来是厌恶旁人的同情吧。

不,也许是我想多了。

他能有什么病。

马夫掀开我的轿门,告诉我已到了夷山行苑,我点了点头,便将赏钱递给了他,下车时没注意,差点还崴了一下,亏得他顺手扶了我一把,我借此机会,看清了这马夫的长相,是一张不算出众的脸,但贵在诚恳温和,瞧着很是舒服。

朝他道了谢。

一转头,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裴昭的仪仗为何在此?

他的侍卫们围在一团,中央处,有几个乞丐打扮的青年,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其中一人躺在地上,心口处插着一杆长戟,睁着眼睛,看起来死不瞑目。另外几人跪坐在他身旁,或失魂落魄,或面色惨白,或惊惧难安。

只有一人,目眦欲裂,死死盯着端坐于马上的裴昭。

这些人并非是西洲人,他们说的是官话,我能听懂。

“你们这些西蛮,戕害我的同族,强占我们的土地,屠戮我们的灵兽,所行之事无一不孽报滔天,今吾等遭你们羞辱,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群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