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步步往前。
皆是药香。
可余味苦涩,并无回甘。
她喜欢花香味。
幼时天寒地冻时,她总会折一支梅花置于屋内,满室冷香绵延流敛,可此时不是冬天,更不会有什么梅花。
目之所及,似海潮倾覆。
屋内只点着一盏灯笼。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似在沉眠,皮肤苍白,唇无血色,形容枯藁。
像是油尽灯枯。
屋内的炉上放着几只药罐。
我竟蠢顿到如此地步,强咽下喉间腥甜,眼中荒唐泪水迟缓溢出,我对着她跪了下来。
她薄得像一张纸。
若不是傅上玄,我是不是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我不知道,我不敢去想。
侍女们进来在炉内煨上新药。
我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我无颜对她,更不敢哭出声来,手掌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又被绷开了,血水浸湿了绷带,咽下喉间腥甜。
侍女们来来回回,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似是怕惊扰了母亲安眠。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我无言跪了许久,直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起身朝后面看过去,那里有一个朦胧的背影。
裴昭站在寝殿的幕帘外,不知待了多久。
对了……西洲……他说过,西洲有最上乘的药材,有最好的巫医……我怔然起身,擦掉脸上乱七八糟的涕泪,理了理头发,缓步朝他走近。
至他身前时,用尽全力,不顾周围来回进出的侍女们,对着他扯出了一个极尽谄媚的笑容来,讨好道:“阿昭……”
只是我还未来的及开口,他便将手中攥着的链子放到了我手上,上面坠着一枚戒指,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那枚,我双眸微怔,至失忆之后这枚戒指便寻不到了,本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可转念一想,那日我被人踹下车,是裴昭救了我,想来那时是他将其捡到了。
“是你坠马后从身上掉下来的。”
我正欲开口,他将我打断,随意摆了摆手。
“这本来就是你的。不必求我,我会帮你母亲。”
他皱眉措辞良久,方才继续道,只是言语仍有生涩之感,他的官话还是同之前一样不甚流畅:“我族中有几个秘境,里头有许多秘药,旁人修为过低,无法取出,需我回去。我问过医者,你母亲是修为滞阻压迫到了灵脉,并非无药可医,我族有巫医可治,我去寻来,最迟明日晚间,我会回来。”
我僵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脸上尚且挂着讨好的笑,那双蓝眸沉静,正打量着我,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帮我,可我问不出口,只是看着他,直到唇角僵硬,也只是干巴巴的说了句谢谢,良久,才反应过来,双唇嗫嚅,“我没有什么别的可作谢礼,我知你生来贵不可言,当是什么也不缺,但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寻来,我能给的,我都会给你。”
闻言,他长眉微蹙。
竟摇了摇头,转身便要往外走,不知为何,步履有些急促。
可没行几步,又忽然折返,将一张白色的绸缎放到我手中,他指了指我的眼睛,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用他给的绸布擦干净了眼角的痕迹。
他没有看我,漂亮的眼睛落在一旁的珍珠幕帘上。
“别哭了。”
我抬头,反应了过来:“我……”
可话音未落,他将我打断,视线缓慢落到了我的身上,眸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若真要谢我,那……”
他想一会儿,方才继续道,“芪洲风景尚可,我想在这边看看,你母亲痊愈之后,让我在陆家住上一段时日便可。”
我忙不迭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