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
众人依旧称她为左相,有人皱眉,有人欣喜,一家欢喜一家忧愁。颜执安恍若未见,至殿内,如往日一般给皇帝行礼。
皇帝见她步步走来,姿态优雅,轻轻弯了唇角,道:“杜孟是你的学生,你觉得该如何判处?”
众人哪里还有心思讨论杜孟的判处,低头讨论颜执安为何在皇帝的寝殿。
“不是说风寒去了吗?我记得颜家摆了三日灵堂,第四日回金陵,怎么又好端端站在这里?”
“莫不是陛下将人囚禁于此?”
“休要胡言乱语。”齐国公呵斥一句,小皇帝做不出这么禽兽的事情。
众人惶惶不安,颜执安回朝,杜孟便有了依靠,如何惩处,自然是高高拿起,轻轻地放下。
刚刚还吵着严惩的人都像哑巴一般,沉默下来。颜执安则开口:“回陛下,臣觉得功过相抵,理该罢黜。”
两方吵的是罚与不罚,没人提及罢黜。皇帝沉默,默默思考,半晌才说:“朕还未曾见过杜孟,秦逸,将杜大人带来。”
“是。”秦逸领旨。
皇帝朝外看了一眼,吵了一上午该用午膳了,她吩咐道:“暂等杜孟,各位留下用膳。”
众人狐疑,皇帝赐宴是好事,个个便应下了,但不少人依旧看向殿内长身玉立的女子,心中越发狐疑,既然活着,这两年多去了哪里?
皇帝沉默,众人交头接耳,皆在讨论此事,应殊亭悄悄挪至老师处,悄悄询问:“老师,您可还好?”
“很好。”颜执安颔首,说道:“你去看过季秦了吗?”
“还没有,我昨夜收到圣旨,不知纪秦的事情,她回来了?”应殊亭惶恐两日,接到赦免的旨意后长叹一声,皇帝这是打算放下了。既然饶过她,自然不会苛待师妹。
颜执安却说:“无情招供,是她在坟前提及是陛下害了我。”
应殊亭浑身发麻,想起纪秦的那张嘴,吓得脸色发白,“那、那、那陛下要如何处置她?”
如何处置?私议陛下,惹来大祸,杀了也不为过。
皇帝高坐龙椅上,抬首看向应殊亭,又看向颜执安,眼神飘忽一阵后,腿间作痛,她便想站起来。
她扶着龙椅站起来,众人见状,都跟着噤声,唯独颜执安看向她,下意识走过去,皇帝扫她一眼,但还是将手递给她。
两人略有和缓,应殊亭放下心了。
皇帝坐了一上午,想回去躺会儿,撂下朝臣,扶着颜执安的手转坐到轮椅上,便道:“此事暂听太傅处置。”
颜执安蹙眉,这是何意?
皇帝走了。她一走,颜执安便成了众矢之的,纷纷询问这是怎么回事。颜执安被一句句逼问,脸色微红,索性沉默不言。
午时,皇帝赐膳,众人心不在焉地吃了,午后,杜孟被送入宫殿。
皇帝坐在廊下,杜孟走近后,匍匐跪地,“罪臣见过陛下。”
杜孟不过花信之龄,没有应殊亭背后的家世,也没有季秦游刃有余的手段,但在政绩上,二人皆不如她。
皇帝看着她,却见她鬓角一缕白发,想起殿内老奸巨猾的狐狸们,若有杜孟一半的才能,她也不至于如此头疼。
“杜孟,朕觉得旁人不配决定你的生死。”
皇帝的话,传入内殿,她似乎改变主意。众人缄默,皆竖耳倾听。
“陛下,罪臣有罪,按律该当处死。”杜孟深深叩首,对年轻的皇帝添了几分钦佩。
皇帝望着虚空,今日是艳阳天,想起自己的老师,不免唏嘘:“当年也有人说自己的罪行罄竹难书,不惜自尽来成全朕。杜孟,朕给你机会,你自己给自己判处,是生是死,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