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李煦倒并不是在想什么宏图伟业,只笑吟吟道:
“你看到谢卿刚刚出去的样子了吗?一转身就变了张脸,怒气冲冲的。”
丁仁成是把人送到廊下的,自然明白,“谢尚书性情刚直,凡事规行矩步,怕不是要回去责罚儿子了。”
李煦十分认同,“朕的这个堂姑父啊,出了名的耿直,对这个长子尤为严厉,否则也不会幼年就送到晏令白身边去。所以,朕再是赦罪,谢探微也少不得挨顿家法。这样吧,你去趟太医署,叫姚宜苏准备着,明天去一趟将军府。”
丁仁成感到疑惑:“姚医官自是治疗外伤的名手,可陛下何不就传道口谕给谢家,免了谢探微受苦也罢?”
“不可。”李煦却颇有深意地摇了摇头,“朕早些年就听说过谢探微,知道他十四岁就立下了军功,资质甚佳。但今日一见,倒觉得很欠些火候,有勇却无谋,有见识,却只是短见。他父亲此次未让他参加兵部考校,当就是敲打之意。所以,他是该打,这也是谢家的家事,朕不能多管。”
……
虽是惊险一场,但露微终究达到了目的,也没有让杨家受到牵连。而既已告知谢探微自己的寄居之地,回去后,她便也向杨家坦白了自己的作为。
杨献是经年研究治学的人,素性守礼,而祭典当时,他负责亚献,全程毫无空闲,所以乍一听闻此事,惊得站都没站稳,出了一身的冷汗。杨淑贤倒全无害怕,起初是真以为露微跟在了后面,不便找寻,这时竟只怪露微没有让她陪同。
如此,杨献听完露微表述,也并非不能理解其中孝义之情,便只叮嘱她再不可妄动。但对于自家小女,杨献是怒火三丈,新账旧账一起算,重罚禁足,还要抄写女则百遍。
书房里,纸张漫天飞,露微亲自伺候着杨淑贤,一会儿端茶,一会儿磨墨,除了不能替她抄,什么事都揽了。不过,苦主本人却一点看不出难过,写写停停,忽然拉住露微挑眉一笑:
“阿姊,天子长什么样啊?”
露微撇了撇嘴,试图回忆,摇头:“太紧张,记不清了。你不是去观礼了吗?没看见?”
“学生本就在后头,乌央乌央何止千人,我光看人家后脑勺了!”杨淑贤长叹一声歪在了露微身上,没片刻,又竖了起来,“那么,那个金吾中候如此偏帮阿姊,是不是意有所图?”
露微听得一个激灵,推开了淑贤,“我都说了,他是颇有出身才有如此胆量,天子都称他母亲为姑母,我有什么可被他图的?”
“倒也是,这种王孙公子,能有份公心就不错了!家里定也是三妻四妾的,哪里配得上你?”
露微还以为她要继续深究,这才暗松了口气。可也没安静一时,门外守候的雪信忽然走了进来:
“两位娘子,阍房来报,说有一个自称陆冬至的金吾郎官来找赵娘子,请娘子务必相见。”
“陆冬至?!”露微和淑贤异口同声。
“是,是啊。”雪信懵住了。
露微上回听淑贤提过偶遇陆冬至之事,但那时并未表明,此刻惊讶之余也只能再解释一通。可才一说完,淑贤就坐不住了,也不顾禁足,拉起露微就要出去。
“你还敢乱跑?”露微忙将人拽住,而心中也自有考量,“他一来,怕不是我父亲的事有了消息,我自己去见便好。”
淑贤还是摇头,势必要陪着露微,“只去阍房又不出府,父亲且又上职去了,怕什么?阿姊,你倒也别怕,万一是好消息呢。”
露微当然是紧张的,不想再耽误,很快和淑贤一道去了。尚在门楼间,已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时向内眺望。
“阿月!”陆冬至也有数月不见露微了,脱口还是称旧名,满脸激动之情,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