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年面色如常,直起身来。垂落在袖边的手微握,又立马松开,无事发生的样子。
顾昀之没给乔愈年赐坐,就让他这般站在殿内。往日都有吕司和乔愈年一起面圣,今日却只有乔愈年独自一人。
乔愈年心中微沉,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只能面色镇定,垂眸安静站在一旁。
“近日御膳房新来了一个厨子,是从肃州来的。”顾昀之说到这里就停住,直勾勾的看着乔愈年。
听到“肃州”二字,乔愈年心中一滞,他抬眼,笑道:“竟然从这么远来中京?想来这菜能进皇上金口,于厨子而言是莫大荣幸,万里迢迢也是值得的。”
顾昀之大笑,道:“那到未曾想到这许多。朕只是念及元帅在肃州征战多年,想必是极想念这肃州的美食的。今日便想邀元帅与朕共进午膳,尝尝这从肃州来的美食,以解元帅思念之情。”
乔愈年眸色越发深,他看向上方顾昀之脸上扬起的笑。乔愈年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他面不改色道:
“肃州位置偏僻,风沙大,在吃食上并不突出。比不得中京,美食荟萃,口味繁多,享尽天下美味珍馐。”
乔愈年挠挠头,带着一点武官的粗气:“其实臣还是更爱中京的美食。中京的好,十万个肃州也比不上,连中京的酒都比肃州的更加绵长浑厚。在肃州那几年,臣心心念念都是中京的梨花春。”
梨花春是中京很出名的一款酒,家家户户都会酿,因为酒中带着梨花的清香,得名梨花春。
顾昀之坐在上位,他支着下巴,带着一点久坐上位的漠视与傲慢。
他看向乔愈年,似笑非笑:“未曾想肃州如此广袤的土地,竟然找不到元帅看得上的酒。想必将这北齐翻个遍,才勉强能找出令元帅满意的吧。”
“不,这北齐还是太小,西戎,南蛮那边的酒更是烈,想必元帅应是喝得惯。”
顾昀之语气轻飘飘的,听在乔愈年耳朵里却有千钧重,将他的心直直往下压着,沉入谷底。
乔愈年心中一凛,忙跪在地上,一脸惶恐道:“微臣只是一介粗臣,又哪里懂得评鉴那些名贵的酒。家里拙荆酿得酒已然足以,外面的酒微臣不敢贪多,也无心贪多。”
顾昀之沉沉的看向乔愈年跪着的身影,好半晌才启唇,道:“元帅作何这样跪着,我们只是讨论酒而已。元帅这般动作,倒让朕不知该如何反应。”
“来人,给乔元帅赐坐。”顾昀之吩咐道。
太监给乔愈年搬来一个椅子,放在他的身后。但乔愈年仍然跪着,不敢起身。
“元帅请起吧,跪着倒不方便君臣二人谈心。”顾昀之笑着让乔愈年起身。
乔愈年只得起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他面上装得惶恐,心中也算不上轻松。那些不好的预感越发的深,甚至让他的心都跟着紧缩起来。
经过刚才的一番谈话,殿内的气氛明显有些低沉。乔愈年是臣子,行礼时不能直视圣颜。现在他坐着,也只是垂首在原地沉默。
好在没一会儿,高少监就进来了,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皇上,御膳房那边的膳食已经备好,皇上和乔元帅移步到暖阁用午膳吧。”高少监躬身进来,道。
乔愈年起身,站在等候顾昀之。随后顾昀之才起身,走到乔愈年面前,笑道:“元帅,请吧。”
“是。”乔愈年跟在顾昀之身后,往暖阁而去。
顾昀之坐在上位,乔愈年坐在下首。高少监在一旁给顾昀之布菜。这席间菜式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与顾昀之以往节俭的风格有些不符。
高少监在一旁恭维道:“皇上平日里节俭,今日邀元帅共进午宴。因此皇上特地吩咐奴才,让御膳房多上几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