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边浓云滚滚,眼看行将有雨,陛下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嗓音沉沉:“去请薛姑娘进来避雨。”
第 78 章 第 78 章
稚陵上了月偏楼,在漆木楼梯上回头看见阳春和白药都被拦在下面,那位吴总管笑吟吟地说:“陛下只请薛姑娘一位上楼。”
稚陵握紧了扶手,微微凝眉,倒觉得入楼来以后,刚刚散去的酒劲儿重又上来了。
到了二楼,临窗处,一层薄绿窗纱外,绰约可见潇潇大雨,风雨大作,池面上极快笼罩了白茫茫的雾气。
窗前设着一张罗汉榻,中间檀木小案,只见玄服帝王单手支颐,懒洋洋坐在榻上,似在等候她来,一双漆黑深湛的长眼睛,含着晦深莫明的淡淡笑意,一瞬不瞬望着她,嗓音磁沉:“薛姑娘,坐。”
目光在他对坐处轻轻一点,稚陵并没太客气,依言坐下,见小案上陈放着一整套的茶绿玻璃杯具。
这些年,玻璃器在大夏朝已不算什么太稀罕的东西了,但这种宛若天上星散的彩色玻璃器,连她也没有见过,不禁顿时看愣了愣,伸手刚要碰一碰,猛地回了神,恋恋不舍收回手去,心道这再好看,也是别人的东西。
即稚桢紧咬着红唇,一双饱含秋水的美目瞠圆,面上那触目惊心的红斑,也因此而更显刺目。
即稚陵见状心头一紧,替姐姐回答的话却冲口而出:
“大人安好,不知大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话陵未落她便后悔了。
第一,“大人”一词,不应出自“即稚桢”之口,明明两次,她都听到即稚桢唤即墨浔“即郎”;
第二,自己这番言语无比疏离,想必这对即将被迫劳燕分飞的眷侣,平日里往来说话,会比她的那些要亲密许多。
果然,美人榻上的即稚桢也狠狠瞪了她一眼。
倒也真不能怪她多事,原本姐妹二人的嗓陵相似,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可是刚刚即稚陵一来便发觉,即稚桢除了面上的红斑之外,就连一贯娇柔的嗓陵,也变得粗哑了许多。
这分明不是即稚桢那口口声声“不过是溃烂了一点面颊”“不出稚余便能康复”的情状,病况凶险,可见一般。
想到这里,刚刚那点惊惶和愧疚也陡然烟消云散,又听屏风外传来即墨浔的回答:
“微臣今日入宫,是为核对入漠北人员而来,听引路宫人偶然提起公主殿下病了,忍不住前来探视,若是扰了殿下病休,微臣惶恐。”
即稚陵抿唇沉吟。
漠北王廷与中原大周分庭抗礼,漠北王子当与大周公主平等,根本不应称臣,但这即墨浔却是一口一个“微臣”;而他甫一听闻即稚桢病了,便第一时间前来探视,可见传言中他对姐姐情根深种,当是不虚。
这“生病”一事,须得赶忙澄清,不等即稚桢反应,即稚陵便兀自回道:
“昨晚翻凉,入夜便受了点寒气,今早起来有些咳嗽,又被他们小题大做了。”
说完,还故意咳了两声。
“殿下万金之躯,宫人们着紧了些,也是寻常。”听到她的回答,那边的即墨浔似乎也放下了心来,温润的嗓陵接着说道:
“微臣此来,还为殿下带了漠北王廷特意准备的小礼,因是体己之物,故不与其余聘礼混杂,由微臣亲奉。”
说着,便听见那边窸窸窣窣,透过薄纱,能看见即墨浔从袖笼中掏出一物,移步上前,似乎是要她亲自去接。
绣着洛神赋图的围屏虽薄,却因这隔着的一层,让即稚陵分外安心。她原本想着装作姐姐的语态应付一下即墨浔即可,谁知道这说话间,竟然需要她露面,才能彻底了了这桩异事。
雪上加霜的是,今日入宫,她也如寻常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