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嬷嬷心底一叹,又道,“大长公主找你,本是想看看你可稳妥,开春须得个人去玉佛寺替主子抄几日经还愿,阖府算下来你的八字正合适,字又好,现下看来你是当得起。”
玉佛寺?
越明珠愣了一瞬,只得点头称是。
见她乖巧应声,曹嬷嬷伸手摘了她肩头那片残茶,目光中带了些不尽然的惋惜。
只看世子的态度,越氏这一去,还回不回得来可不好说了。
茶杯和檀木桌撞出清脆声响,杜氏冷冷抬眼看向越明珠,“说话!”
僵硬顺着脊骨一节一节往上爬,越明珠冷得发麻,她扑通跪在了地上,眼前发晕,冷汗一阵一阵冒出来,“奴婢卑贱,做不了世子院里的主。”
“早就听说你成日里做个病西施样勾搭大郎,如今大郎不在,又做出一副妖里妖气的样子给谁看?”
茶盏砰的一声落在了越明珠脚边,混着碎瓷渣的茶水浸透了她的袍子。
杜氏见越明珠闷了头不言语,越发骂的起兴。
“我就是看不上你这般浪样,惯会扮柔弱的贱蹄子!”
“归根到底你也不过是个伺候男人的玩意儿,只是比痰盂马桶会喘气罢了!”
前方的白露虽低着头,胸脯子却越发挺的高起。
白露…她不怕吗?
越明珠跪在地上,恍然抬头。
满屋子的丫鬟仆妇目光带了或是轻蔑讥诮,或是怜悯不屑落在身上,越明珠只觉胸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羞耻和愤恨带来的痛感细密冰冷,潮水般涌上。
纵使知道杜氏向来粗鄙,纵然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尊严最是奢侈。
可是她还是抵不住地难堪。
“今天这人你带也要带,不带也要带,我倒要看看你个贱皮子……”杜氏刚要继续骂下去,只见一个小丫鬟从屏风后露了头,快几步走了上来。
“夫人,世子爷……”
小丫头的话音未落,一道清朗男声淡淡传进来。
“母亲何出此言?”
屋内人纷纷望去。
微雪中,那人一席青衫锦袍立在门口,玄色描金大氅在风雪中微微摆动,行止温文,似是将世家公子的教养风度刻进了骨子里。
遑论想法,她的一身一体,乃至一呼一吸,都需得他来做主。
他捻起那支紫管狼毫,饱沾墨汁的笔尖在暖白色熟(ni)宣(dong)上划过。
欹正相生,金钩铁划。
笔尖的柔软,笔杆的凉意。
黄金倍易,无处可寻的苏合墨珠顺着弧度滑滚落,颤巍巍挂在顶端,细密的痒,微微的凉。
越明珠瞬间从迷蒙中清醒。
镜中,青筋微凸的劲瘦手臂拽着纤细手腕,腕骨分明的大掌卡着白的颈,迫她同他一起向对面望去。
西洋镜架中,眼睫漉湿,双眸失神,面庞I绯I红,如同熟成透I烂I的I桃I儿。
而他宽阔,高大地包裹着她,衣冠楚楚,神色冰冷。
越明珠看到镜中熟悉的字迹。
即便是镜像着,幽暗墨色与暖白朱红形成易辨的痕迹。
锐臣
越明珠愣住了。
“记住谁是你的主子,往后莫再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
粗粝温热的手指抹干她眼尾泅出的泪珠,裴晏迟松了臂膀,任她委顿在地,起身往内室去了。
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身影,越明珠实在没力气去穿上衣裙,只轻轻蜷起身子抱了膝盖,一动不动缩在地上,纤长眼睫轻颤,宛若没了生气。
墨在素裳晕染开,似夜中繁花。
晨曦微启,东方既白,清晨鸟儿还未叫,便是要